马车在街道上行了半个时辰,便来到雪园门前,守诚具上帖子,立即有小厮上前引路,因见他们没有伞,便送上了几把精致的罗伞。
雪花簌簌而落,积聚在伞面上,到花厅时,雪已积了厚厚一层,秋昙放下伞来轻轻抖落,抬首间便见做男儿装扮的安平县主和柳不知等人从夹道里走来。
几人也正望见秦煜,柳不知激动地喊了声秦兄,便迫不及待领着安平县主上前……
他向秦煜道了声“许久不见,”便为二人引荐:“这位是昔年十一岁便会试头名的秦二公子。这是新来的小兄弟,慕……”柳不知忽想不起县主的名字,不由得蹙眉看向她。
“在下慕良辅,”安平县主向秦煜行了个抱拳礼。
秋昙和守诚听见这三个字,险些没憋住笑,没想到安平县主如此胆大,敢用意图这么明显的名字。
而柳不知显然不知他身边这位慕公子的真实身份,不然真要笑昏过去。
其实,今日只是胶东王请江湖友人来吃顿饭,安平县主这等显贵不该出席,可她听说王爷下帖子请了秦煜,便颠颠地来了。
“秦二公子,久仰啊!”她又对秦煜笑了笑。
秦煜却全然没看见她似的,只同柳不知说话,问:“怎么只请了这几个,不是有二十多人么?”
柳不知看了眼安平县主还尴尬抱着的拳,应道:“有半数都在书院里帮忙,说起书院,听说那是秦兄选的地方,也是秦兄付的银子,连夫子也是你荐的,怎么不见你去?”
“府里事忙,不得空,”秦煜淡道。
“我知道为何秦二公子不得空,因贵府庄子上命案频出,不得不亲自料理,”檐下走来一身披玄色披风,雪花落了满身的清俊男子,正是京兆府尹之子罗良。
当初在王府酒桌上打趣秦煜与赵文贤的便是他,馒头庄那两姐妹的命案,派了人去追查的也是他。
秦煜瞳孔微缩,身子后仰贴着轮椅背,冷冷审视着眼前这人。
接着,罗良同他身后几个读书人一齐上前来,同柳不知等人见过。他认得安平县主,看见她时还愣了下,接着目光又扫过秦煜,渐而看向秋昙,眼中隐有笑意,仿佛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
安平县主见忽然七八个男子过来,料想他们有他们的话说,秦煜便更不会理她,于是她走到秦煜身后,趁他没留心,拉住秋昙便冲下石阶,直往花厅斜对面那排厢房走……
“诶,县主,县主,您……”秋昙挣扎着。
安平县主做了个嘘声的手势,“你是叫秋昙不是?”
秋昙微愕,县主只与她说过两句话,竟知道她的名字?
“我有话要问你,你跟我来。”
因县主叫出了她的名字,秋昙心里对她生出两分好感,便也不再挣扎,随她往厢房去了。
秦煜的目光穿过人群的间隙,望见大雪中两人的身影,秋昙披一身镶兔毛领的月白缎面披风,像只毛茸茸的兔子,在雪地里穿行,毛色与雪色融为一体。
秦煜随后朝守诚使了个眼色,守诚会意,这便跟了上去……
却说秋昙与县主进了厢房,县主怕人听见她们说话,甚至还从厢房后门出去,来到厢房后一间起坐班房内,这才安下心。
她双手抱胸,上下打量起秋昙,“你就是那个秦二郎要娶的小丫鬟?”
秋昙大惊,心道府里的消息传得这么快?连外人都知道了?
她一时不知如何回话,只憋出一句:“奴……奴婢不是。”
“什么不是,京城里都传遍了,你还不知道?”安平县主恣意地笑着,甚至伸手捏了捏秋昙的脸蛋,“你生得很美,若我是个男子,我也想娶你。”
秋昙用手背揩了揩自己的脸颊,心想秦煜都没摸过呢,她却先上手了。
“县主有什么话便问,奴婢还要回去伺候二爷,”秋昙道。
“我不是在打趣你,”安平县主双手背在身后,在秋昙面前踱起步子,“其实我同你是一样的人,你一个丫鬟喜欢自己主子,我一个主子,偏喜欢奴才,这事闹得京城皆知,我也就懒得瞒了。”
秋昙心道这县主的胆子真不是一般的大,在这个时代女孩儿家便有心仪的男子也只能放在心里,从没有宣之于口的,可县主居然敢亲口说出来,还是对她这样一个陌生人说,真是……太单纯了!
“其实我就是想问,你知不知道林良辅在哪儿?”安平县主将脸怼到秋昙面前,真诚发问。
“他来寻过二爷两三回,后来二爷把他引荐给了老爷,老爷对他十分看重,至于将他安排到何处,奴婢便不晓得了,”秋昙答道。
“怨不得我派人去他家里寻不着他,他母亲妹妹也说不知人去哪儿了,整个京城翻遍我连片衣角也没找着,原来是在平南侯麾下,好哇好哇,居然敢躲我!还躲到军中去了,看我明儿我不去西山大营绑人!”安平县主一掌拍在玉几上,势在必得的样子。
接着,她把自己腰侧的一块金香玉玉佩解下来,两指夹着递给秋昙,“喏,赏你的。”
秋昙接过那玉佩,触手生温,纹理细腻,细嗅之下竟有一股香气,可见是上好的金香玉,怎么也得值几百两银子。
冲这块美玉,秋昙愿意给追夫的安平县主支几招。
“县主,奴婢有几句话,若说错了您可别怪罪。”
“你说呀,错了便错了,我还能打你一顿?”
秋昙这便踮起脚,凑到安平县主耳边轻声指点她。
安平县主恍然大悟般哦了声,“我明白了,待会儿我就去办!”
话音才落,便听得远远的厢房门外,县主的侍女回话:“小姐,王爷过来了,已同他们一齐进了花厅。”
二人听罢,立即出门往前边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