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煜忙向上一个拱手,“敢问父亲,军中您的属下受了诬告,您不罚诬告他人的,却罚被人诬告的,那往后谁要想致人死地,连同几个友人诬告那人,那人便必死无疑了,如此,世上还有什么王法?”
“你……”平南侯无言以对。
他也知道自己理亏,可没法子,从方才秦煜亲自为秋昙松绑起,他便明白,秦煜不过是另一个他自己。他当年也是个痴心汉子,而痴心对男子而言,并非一件好东西,譬如他自己,娶了秦煜他母亲后,总不愿纳妾,只守着她一个人过。
秦煜如今尚未娶妻,却与一个丫鬟情谊如此深厚,他甚至怀疑,秋昙不送走,凭秦煜的性子,只怕连正妻也不想娶了。
“不送走也可,你早日娶妻,你祖母和母亲为你安排的人,你都正经去见,明年三月之前,要定下来一个,”平南侯道。
秦煜错了错后牙槽,朝上又一拱手,郑重道:“我不娶妻。”曾经他也向老太太说过同样的话,不过那时他想着要出家,而此时此刻,他只为了自己和秋昙。
相爱的人之间怎能容下第三个人呢?猜忌、嫉妒、隐忍、怨气和失望,会消磨真正的感情,尤其他和秋昙都是眼里揉不得沙子的,秋昙还总想着要走,他若娶了正妻,迟早有一日,秋昙会离他而去的。
“胡闹!”老太太和平南侯异口同声。
平南侯怒指着他道:“你这混账,安平县主肯屈尊下嫁于你,你没能把人娶回来,如今还不娶妻了?你还想怎样?把侯府翻个个儿才好么?”
秋昙怕秦煜因着这个同他爹闹翻,忙拉秦煜的袖子,轻声恳求道:“二爷,二爷,您别说了。”
秦煜不言,只定定回视平南侯,目光倔强。
“可见方才那几个时辰的祖宗白跪了,去,再去跪着,我不命你起,你便不能起,谁若敢给他送东西,便打二十板子撵出府!”平南侯怒道。
“戎儿,这样冷的天儿,你还叫他在祠堂过夜,万一这腿疾又……”老太太话音未落,秦煜却冷冷回道:“我这就去。”
“煜哥儿!”老太太急得喝道。
“好,好!”平南侯连连颔首,心里的火直往脑门上蹿,他指着门口,“一个伺候的也不许带着,我倒要看看你能在那儿待几日,滚出去!”
“老爷,”秋昙急得一个脑袋叩下去,“求侯爷让奴婢去伺候二爷。”
“你有你的去处,”平南侯冷冷道。
秦煜伸手拉住秋昙的手,此时此刻,他才深切感受到自己是多么无力,他做不得自己的主,也护不住身边的人,父亲命他娶正妻,他便只能娶正妻,父亲要如何处置秋昙,便能如何处置秋昙,甚至父亲若想将他们撵出府,他们明儿便要流落街头做乞丐。还是他太弱了,他若生了双好腿,考取了功名,那便父亲管他,也要掂量掂量。
老太太见父子两个剑拔弩张的,气的大喘气,拍着木几道:“罢了罢了,什么了不得的事父子两个要吵成这样,戎儿你既非要煜哥儿去祠堂跪祖宗,我也不能妨碍你管儿子,可煜哥儿也是我孙子,我心疼他,好歹让他带个人去,”说立即便点了秋昙和守诚两个。
“母……”平南侯看向上首的老太太,见她那形容,到底不敢犟嘴,只能由他去了。
秋昙见平南侯没反驳,生怕他再变卦,立即起身,推着秦煜往外去……
人一去,绿浓和陈荣家的派去的人恰好一齐拿了账本回来,老太太便命周氏领着那几人去偏厅对账本,如此,明间儿里便只剩下老太太和平南侯两人。
“昨儿我才说煜哥儿这半年来懂事了许多,怎么好端端你今儿又要罚他去祠堂跪祖宗?还有方才,当着这许多人的面呵斥他,他明年便要弱冠了,大人了,你好歹给他留些颜面,”老太太万般无奈道。
平南侯这便起身,恭立在老太太面前,惭愧道:“母亲,是儿冲动了,只是……他那通房丫头确实不该留在府里,不然他为了那丫鬟,连正妻都不娶,说出去岂不叫人笑话?”
老太太唉了声,手肘挨着黄花梨木几,扶着额忖了许久,才道:“可他的脾气同你一样犟,当年我不许你娶慧容时,你可曾听过?如今他也不会听你的,这事儿得缓着来,你不必管,我来说他,他好歹还听我几句,只是……我昨儿同你说的话,你要好好思量。”
平南侯拱手应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