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秋昙在灶下教李妈妈等人做拔丝苹果,忽听见院门叩响,便命翠袖去开门。
翠袖去了不多久,小跑着回来,道:“不得了了,二爷忤逆老爷,叫罚去跪祠堂了。”
众人皆是一惊,尤其绿浓,她跟了秦煜有些年头,知道平南侯喜罚秦煜鞭子,于是急道:“怕不是把二爷打了一顿吧?”
秋昙急急净了手,一面吩咐屛儿等人,“赶紧备好几样酒菜点心,我去瞧他,”说着,她便小跑着回正屋,从八宝柜里挑了件最厚实的大氅,另外带上自己的铜手炉,又冲出门去,此时点心已收拾好放进食盒里了,李妈妈拎着食盒出了灶房,要与她同去。
她接过食盒道:“妈妈还得给她们做午饭呢,我一人去便可,”说着便一手拿大氅,一手提着食盒,飞也似地奔出去了。
一路上她都在心里抱怨:秦煜这祖宗真是……暴脾气在老爹面前也不知收敛,每回父子相见都跟仇人似的,胳膊拧不过大腿就不能服个软低个头么?
这样冷的天儿,秋昙一路小跑来到东边角门处时,额上已沁出一层薄汗,眼看着过了门再走几步便到著存堂了,突然守门的婆子伸手拦住她,“老爷吩咐过,谁也不能过去。”
话音才落,便听得门内几声姑娘的交谈声,秋昙冲两婆子挑了挑眉。
其中一婆子把着门,呵地笑了声,道:“那是那边的二小姐和林姑娘,老太太让去的,你却是哪儿来的?”
林姑娘?林品兰在里头,好呀好呀,果然她白来了,她来做什么呢,秦煜早上走时还不许她跟着呢,这会儿被罚了,也还有林姑娘相伴在侧,她算哪根葱,跑来做什么?
秋昙低头自嘲一笑,脚下不由往后退了几步,再抬眼时,却见秦淑云和林品兰二人从著存堂并肩走出来……
“你不是说拿点心给淑兰么,怎么是你二哥哥?往后你口里的话我是一个字也不敢信了!”
“我若不说是淑兰,你肯来么?来了见了是我二哥,你不也落落大方地同他说话?这有什么的。”
秋昙望着那一蓝一紫两个愈来愈近的窈窕身影,又垂眸看了眼自己手里的食盒,心道罢了,既然人家送了点心,她还进去送什么?
“方才应当再带件袄子过来的,你二哥穿得少,披风也薄,我看他唇色都不对劲儿了。”
“瞧瞧,瞧瞧,才刚说不愿来,一见我二哥冻着,又说要拿袄子来了,那你是想见还是不想见呢!”秦淑云伸出食指点了一点林品兰的脸颊,林品兰便快走两步甩开她,“不同你说了。”
接着,两人一前一后地出了角门。
她们也都瞧见了秋昙,却也只是瞥了一眼便继续走她们的路,毕竟一个小丫鬟有什么可看的。
秋昙心里颇不是滋味儿,进去嘛,人家已经去过了,里头的人正受用林品兰送的点心呢,不去嘛,又怕他冻着。
罢了罢了,谁叫她这么大度呢!
秋昙这便放下食盒,上前两步,将腕子上一对儿虾须银镯子褪下来,给两个婆子一人一个,赔笑道:“两位妈妈行行好,就让我进去吧,横竖无人知道的。”
两婆子掂了掂手里的镯子,足有二两重,于是各自让开一步,给秋昙过去……
一出角门,便见高耸宽阔的歇山顶的大殿,庄严肃穆,殿前两根黑漆大廊柱,漆黑的门匾上书“著存堂”三个大字,秋昙禁不住放轻了脚步往殿内去,两进的屋子,外头盖的琉璃瓦,明亮些,愈往里愈暗,愈寂静,简直能听清鞋底子踏在大理石砖地上的声响,秋昙心里毛毛的,一直往里,终于在十层小山一样堆叠的排位前看见了秦煜和正跪在蒲团上的守诚。
秦煜和守诚也朝她望过来,秦煜见是秋昙,不由得面露尴尬,“你怎么来了?”
守诚则起身,搓着手跺着脚迎了上去,“姐姐可算来了,这儿四面墙跟没有似的,不知哪里来的风,能把人的骨头冻碎了!”
秋昙将那大氅扔给守诚,而后瞥了眼秦煜足侧那个已打开的红漆食盒,心里不自在,“有人比奴婢更体贴二爷,奴婢来了也是多余,”可再走近些,见着秦煜白里泛紫的唇色,秋昙却又忘了生气,忙快走两步上前,将食盒放下,把自己的手炉递到秦煜怀里,柔声问:“二爷,您冷不冷?”
“不冷,”秦煜淡淡道。
他较常人体寒,双手双足常年冰冷,平日在屋里,生着火盆便不觉着,一到了这儿,待上一个时辰便有些支持不住了。
守诚也过来,将那大氅抖顺了披在秦煜身上,秋昙把系带拉过来替他系上,一面劝道:“二爷怎么又惹着老爷了,往后您顺着他的话说,不得罪他,就不必受这份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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