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到达

一路上秦煜眉头深蹙,不住转动着自己的白玉扳指,秋昙和守诚见此,也都不敢说话,各自沉默着看沿途景色。

秋日天黑得早,才酉时外头便暮色沉沉,又兼下了雨,城郊的路泥泞难行,颠颠簸簸又行了一个时辰才总算到了庄子上。

那是一片低矮的房屋,比听风院大不得多少,庄头和几个管事的以及他们的家眷都在这三进的院子里过日子。

此时秋雨已歇,夜幕降临,门前明灯朗挂,可照见院前一条水沟,因着下了一日的雨,沟堵水涨,几乎要没过边沿。

檐下立着三个着石青色直裰的男子,看着像庄子上的管事,他们也望见了秦煜的马车,这便打了灯笼上前相迎,同样迎上来的还有两只大黄狗,它们冲着马车狂吠不止。

马车停下,守诚打起一半帘子冲管事的喊:“把狗先拴起来,”其中一年轻些的应了,用着灯笼把子一通乱挥,把狗撵回了狗窝里。

另外两个则低眉颔首立在马车右侧,为首那老道这些的客气道:“二爷,可算把您盼来了,昨儿府里便派人来知会说您要来,贱内手忙脚乱的,也没来得及备下什么,便请您先进屋,吃两盏酒暖暖身子,看着还有什么要的,我再去预备。”

“不必了,前头带路,”秦煜淡淡的一句。接着,他由守诚连人带轮椅抱下来,因见地上湿滑,守诚索性将秦煜抱去屋檐下,一管事的忙跟上,另一个则喊底下人过来,把马车牵到马棚去。

秋昙和绿浓从后头一辆马车里,各抱了一个包袱下来,踮着脚尖在泥泞里行走,待到檐下时,鞋子便湿了小半边。

秦煜瞥了眼秋昙那缀小珍珠的湖蓝色绣鞋,见其已湿成了深蓝色,便吩咐管事的:“先领她们去换衣裳。”

门内立即走出来两个同秋昙差不多大的婢子,上前接手她们的包袱,领她们进院子,几人从屋檐下走过,从一石洞门往东跨院去……那儿收拾出了两间相邻的厢房,一间是秦煜的,一间是秋昙和绿浓的。

秋昙和绿浓跟着来到她们屋,这屋里已点了几个烛台,却不知怎么,总不大亮,北边靠墙设一大通铺,靠着门边有桌椅等几样必要的摆设,虽算不得精致,倒也干净整洁。

二人把自个儿的东西放下,旋即又去了另一间秦煜的厢房,接着马车里的包袱也都让几个奴婢拿过来了,她们便解了包袱,将里头的衣裳和杂物都拿出来放好,先给柜子熏了香,而后才把衣裳叠好放进去。

接着秋昙将床也铺好,瞧着没什么活儿了,便领绿浓和那两个奴婢下去,并交代那两个婢女不可靠近二爷的屋子,因他不喜外人近身,婢子们应了。

于是,秋昙便与绿浓回了自己屋,此时屋里的四方桌上又多了四碗热气腾腾的小菜,有炸金蒜、炒西葫芦、肉末冬瓜和青豆炒虾仁,都是这时节兴吃的。

而正屋里,秦煜面前的菜品则要丰盛得多,譬如多了清蒸鲈鱼、宫保鸡丁及肉沫山药莲藕猪骨汤等,也都是这庄子上自产的。

屋里除了秦煜和守诚,便只剩下管事平贵和他女儿侍立在旁,那姑娘十四五岁年纪,生得伶俐可爱,明眸善睐,她大着胆子为秦煜斟酒,还偷偷拿眼觑他。

守诚见秦煜面色不好,上前隔开二人,从那姑娘手中接过酒杯递给秦煜。

秦煜不接,只定定望着垂手侍立在前的管事,问道:“叫什么?”

“回二爷的话,奴才平贵。”

秦煜看过名册,知道这人年轻时随他父亲出入,料理府里府外的事儿是一把好手,后头不知怎的惹了他父亲不痛快,便被发配到庄子上做管事了,但即便如此,凭他伺候他父亲的情分,也该尊重他些。

于是秦煜抬手,“你留下,其余人出去。”

平贵看了眼他女儿,那小姑娘撅了撅嘴,这才不情不愿地放下酒壶,退了出去,守诚也依言退出屋,合上了门。

平贵本想明儿再说正事,今见秦煜如此,便知等不到明日了。

接着,他一个四五十岁的老人,竟朝秦煜屈膝跪下,开始诉说这些年来庄头王仁贵欺上瞒下,盘剥佃农,调戏农妇的种种不堪。

他所说之事与昨儿那几个佃农所言相近,且他又是声泪俱下,句句肺腑,还不住捶着胸膛说自个儿包庇他,没将此事上报才闹得今日这般局面,对此十分自责。

秦煜听了他的话,对他的信任不由添了两分。

正说着,突然东跨院传来一声女子的尖叫。

因着这院子不大,秦煜立即听得十分真切,他立即辨出这是秋昙的喊声,于是抬手制止平贵往下说,大喊守诚,“快来推我!”

守诚一个箭步冲进门,瞥了眼跪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管事,随即手一拉轮椅,将秦煜往门口推。

平贵怕外人瞧见他这窘样,也忙撑着椅子起身,眼泪鼻涕一抹,跟了上去。

一行人出屋,急急走到月洞门处,便见两个婢子急冲冲跑来,指着秋昙屋里向平贵禀报道:“老爷,不知怎的,净房进了条小花蛇,侯府来的那奴婢沐浴时瞧见了,吓得魂儿也没了,跌了一跤,叫另一个扶着回了屋里。”

“这时节怎会有蛇,你们怎么看的屋子?”平贵骂了声,旋即又软下声气儿对秦煜道:“没事儿,二爷,这儿离田地近,难免有那么几条小畜生,只要没咬着人便不碍事。”

秦煜嗯了声,仍抬手示意守诚推自己去秋昙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