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安平县主等人从石阶上过来了,胶东王起身亲迎上去,细细端详县主,“你怎么样?可伤着哪儿了?”傍边搀扶的奴婢回话道:“王爷,县主身上没伤着,只是吓坏了。”
胶东王这才放了一半的心,但看她脸色煞白,便知吓得狠了,立时抬手示意奴婢扶她去席上坐着,又劝道:“你性子太燥,打马球本是为了取乐,你却打仗似的拼起命来,往后再要打马球,只许同女子打,不可再任性妄为。”
始终无人去想马儿为何突然蹿起,因打马球时马儿把人甩下的事不是没有,譬如前年便有某家公子打马球时坠马,教马儿踏了几蹄子,把肠子都踏出来了,是而众人都以为方才是意外。
接着,客人们也上前来,客气地问候安平县主。
林良辅救了人却无人问津,只默默退至秦煜身后,秦煜问他伤得如何,他甩了甩手臂笑道:“谢二爷挂心,小的无碍。”
“无事便好,你救下县主,回头我有重赏,”秦煜道。
这时,安平县主已由奴婢扶着在椅子上坐下了,她接过递上来的茶,抿了一口,那热茶的暖意直达心底,她终于回过神,站起身来,第一句便是问林良辅,“他伤了没有?”
众人终于想起还有个林良辅,立时都朝他看去,只见林良辅艰难地抬起右手,远远向安平县主抱了个拳道:“奴才无碍,多谢县主挂怀。”
“还说没碍呢,分明手都抬不起了,”安平县主看向胶东王,恳切道:“王爷,要请医官为他医治,还得重赏他!”
“好好好,依你,”胶东王笑道,这便命奴婢封了银子。
安平县主也立即走出人群,亲自上前看视,问东问西,十分关怀。客人们见两人都没什么事儿,也就坐回席上,各自说各自的话去了。
秦煜见安平县主对林良辅这样上心,且态度柔和,便趁热打铁,问安平县主:“让良辅给你做长随如何?”
此言一出,几人齐齐看向秦煜,一个比一个诧异。
安平县主只略一思索,便笑逐颜开,爽快道:“好,再好不过了,我正缺一个这样孔武的长随!”
秦煜又看向仍在发愣的林良辅,“你若愿意,便去向县主见礼。”
林良辅想着安平县主几月后要嫁给秦煜,仍是要到侯府来的,秦煜命自己先去伺候将来的女主子,似乎也没甚不妥,于是他艰难地抬起右手,就要向安平县主拱手……安平县主却忙止住,道:“你手伤着了,还行什么礼呢,快到我那儿坐着去,”说着便命奴婢往她的座位旁加一张椅子。
秦煜又道:“良辅,你先过来,我还有几句话交代,完了你再去坐着。”
林良辅依言上前,立在秦煜身旁。秦煜指了指来时的竹林方向,示意往那儿去,守诚立即来推轮椅,秦煜却摆手,只看着林良辅,林良辅会意,这便用未受伤的左手推轮椅,推着他往竹林里去……
安平县主面露不满,忍不住嘀咕:“放着奴才不用,非用个伤患,”说着,便往自己的座位去了。
秋昙和守诚互看一眼,秋昙问:“你方才都看见了?”
守诚颔首。
她看了眼左右,随即挪到守诚身边,压低声问道:“一颗小石子,能飞这么远,这么准,恰好打中那马蹄,二爷怎么弹的?”说着,做了个弹的手势。
“二爷能射中在他跟前移动的靶子,且箭箭直中靶心,你知道么?”守诚昂起脑袋,满脸的骄傲,好像能射中靶子的是他。
秋昙惊得张大了口,她看过秦煜在春日宴上射箭的风姿,却不知他还能射中移动的靶子,“那我往后再不敢惹他了。”
她怕哪一日惹了他,他能在百里之外把她射成筛子。
这时,场上的马儿已让牵走,圆鞠、鞠杖等物也已撤下,转而由两个身壮如牛的男子牵上来两架马车,这马车不是载人的,更像战车。
这是赛马的一种,会儿会有奴才上战车,在划出来的并不宽阔的小道上驱车,因着轨道狭窄,要想争先,便得将另一辆战车撞出轨道外,十分惊险,达官贵人们通常不会下场,只在看台上看两车互撞取乐,甚至下注赌输赢。
刺激归刺激,却过于残忍,秋昙看不得这样的,便掉过头去看别处,却正看见王爷附耳同一个小厮说了什么,随后那小厮便往竹林里去了。
秋昙首要想到的是,胶东王派人去杀秦煜,然而立即她便否定了这荒唐的念头,这可是光天化日,在他自个儿的宅子里,他不会蠢得在这儿杀了平南侯嫡长子吧?
然而,等了许久,待场下结束了第一轮的赛马时,竹林那处仍不见秦煜的身影,秋昙愈来愈焦躁,那个她自以为很蠢的念头又浮上心头。
终于,她拉了拉正专心致志看场下的守诚,恳切道:“守诚,咱们去寻一寻二爷吧。”
守诚猛然意识到秦煜去得太久,面色微僵,立即应了,同秋昙一起走过竹林,分两头,以小河为界,一个往左,一个往右去。
秋昙往小河的右侧直走,便见一蜿蜒的曲廊,曲廊临水,秋昙走近了看,原是一日月环抱形状的水塘,水塘边上水草丰茂,绿树成荫,有梅树的枝桠直伸进廊下来。
走上曲廊,秋昙透过漏窗往另一侧望,又见巨大的假山石,山石堆出的甬道里,似有奴婢进出,秋昙立即拐去另一条廊上,去到假山石前问那两个婢子,可见着一个坐轮椅的公子,她们道不曾见过。
秋昙一下迷茫了,她四下环顾,山山水水的,不知该往何处去寻,便只能一面走一面扯着嗓子喊:“二爷,二爷!”
“园里不可高声喊叫,”两奴婢上前来喝止,秋昙却不理会她们,大喊着二爷,快步往前边跑去了。
她不敢想象秦煜出事,一想到,便喘不上气,好像天地间只剩下她一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