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真正开怀大笑的非富即贵,几个衣着平常的读书人都笑不出来,他们虽不是家境贫寒,可二百两银子也够他们十年的嚼用了。
而这二十几个读书人,各人有各人的心肠,便有那心胸狭窄的,方才行酒令时有让这几个书生抢了白,想着也要教他们丢一回丑,于是有人故作打趣道:“我料想这玉佩不是丢了,是叫人偷了,那人以为国公府三公子是个富贵的,身上配的玉,该是和氏璧上凿下的一块,不想竟是块破玉,回头他必要把这劳什子扔荷花池里去!”
柳不知等人都听出他的话外之音,说觊觎人富贵才行偷窃之事,不明摆着说是不富贵的人偷的么,而此处除了他们,还有谁不富贵?
他们连强颜欢笑也笑不出来了。
胶东王也觉出气氛尴尬,因人都是他请来的,于是忙打圆场,“哪里是偷了?定是丢了,既丢在我府上,回头我送你一枚更好的。”
柳不知却不卖胶东王面子,他是个在圣上面前也敢狂妄的,更不必说在座的众人,于是他杯盏一顿,笑道:“不必王爷破费,既怀疑是人偷的,不如大家搜一搜身,去去疑。”
国公府三公子文贤忙摆手道:“不必不必,定是我自己丢了,既不需王爷送我一块,更不必搜身,喝酒才是正紧事,”说着举起杯盏。
然而那几个书生却不搭理他,都颔首赞成柳不知,“是该搜身,不然我们便干净也成不干净的了。”
而后坚持的坚持,劝的劝,你一言我一语争执起来。
秋昙心道果然阶级属性才是人的根本属性,什么才啊德啊的,都是次要,两个阶级层次的人坐在一次,一点火星子就燃了。
最后,胶东王不得不同意搜身。
他请众人坐在原位不要走动,后命奴婢们去搬四座围屏,放在离这儿不到两百步远的一攒尖亭子里。
众人按序由两个奴婢领着,一个一个去搜身。
秦煜看他们如此行事,只觉好笑,待轮到他时,他便冷声回道:“我不搜身。”
众人目光的探照灯一样打过来,其实谁都明白秦煜不会偷拿玉佩,侯府二公子,要什么没有,用得着偷么?可如此直白地说不愿搜身,似乎太过不通情理了。
柳不知道:“我信二公子的为人,可还是搜一搜去去疑的好,不然待会儿若没搜出来,又只剩你一个没搜,有些人便该疑心你了。”
胶东王也拍拍他的肩道:“伯伦,委屈委屈。”
秦煜却向两人做了个揖,而后转过头淡淡对席上众人道:“疑心我便疑心我吧,诸位自便。”
席上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无人说话,然而心里都不好受,方才胶东王入席第一句便说在这儿他不是王爷,谁也没有什么身份,不过是喝酒畅谈的一群志同道合之人罢了,这会儿,秦煜却摆起了架子,连王爷都同意搜身,他倒不同意了。
一旁的冬儿踌躇着想替秦煜说话,犹豫着,咬得下唇泛白。这个场合,连王爷也在,她一个小小奴婢按规矩是连话也不能多说一句的,是而她不敢开口。
而秋昙打心眼里不认为自己是奴婢,犹豫了会儿便站出来,向众人一福道:“王爷,诸位公子,奴婢斗胆在这儿替我们二爷说两句话,我们二爷并非拿乔,而是不喜旁人碰他的身子,便是最贴身伺候也不能过分逾越,是而,用王府的婢子搜身他不惯的,用我们又显得不公正,不如不搜,还请诸位公子见谅。”
众人的目光不由自住落在秦煜的腿上,都隐约明白秦煜为何有此怪癖,于是一个个善解人意道:“不碍事不碍事,秦二公子不想搜便不搜了吧!”
秦煜见他们都盯着自己的腿看,握扶手的手紧了紧,在心里嫌秋昙多管闲事,他要做什么何须向他们解释?可听着她一口一个“我们二爷”,他又受用得很。
接着便越过秦煜往下搜了,那些搜完了的,或尚未搜身的继续喝酒说话,他们心里都有底,不是自己偷的。
而冬儿,一口气泄到脚后跟,暗悔自己没站出来,又让这小蹄子抢了先机,她不动声色地瞥了眼秋昙,目光渐移到她腰间佩的玉佩,牙槽紧咬。
旋即,她又换了副面孔,倾身下去温和道:“二爷,绿豆清热,夏日吃这个最好,您吃一块绿豆糕吧?”
秦煜轻轻颔首。
绿豆糕摆得有些远,冬儿便招呼秋昙,“秋昙,二爷要吃绿豆糕,你拿一块。”
秋昙哦了声,这便走到秦煜右侧,略伸长了手到白瓷盘里拿糕。
秦煜用眼角余光瞥她,一眼便瞧见她腰侧佩的那枚青玉玉佩,这玉佩方方正正,通身是均匀的沙青色,其上刻了个弥勒佛,但看尺寸便知是男子佩戴的,女子佩的要更秀气些,所以……这便是文贤丢失的玉佩?
“二爷,”秋昙捻了块绿豆糕递给秦煜,秦煜却不接,只深深望着她,目光莫名。
“二……二爷?”秋昙觉他眼神有些吓人,双腿不由自住后挪。
秦煜忽的伸手将那玉佩扯下,再用袖子一盖,动作迅如闪电,秋昙甚至没来得及看清楚,只觉腰上被人摸了,下意识便觉秦煜占她便宜,身子更往后躲。
大庭广众之下,秦煜居然……秋昙不可置信地望着他。
忽的她意识到什么,往腰上一摸,她的小葫芦不见了,这是原主她娘给原主求的一个据说开了光的宝物,秋昙看它形状特别,便日日戴着。
可秦煜要她的葫芦做什么?
她更不解地望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