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而没冲动,幸而那阴晴不定的男人没把她怎么着。
秋昙走出正屋,明媚的日光兜头照下来,她像干渴的鱼儿回到水里,又活过来了。
只是双腿仍发软,走起路来像飘着,她恍恍惚惚望见绿浓和翠袖等人在灶房前招呼她,喊她快过去。
她快步走进灶房,在矮杌子上坐下,绿浓等人围过来……
“秋昙姐姐,你怎么去了二爷屋里,还触怒了他呢?”
“姐姐你没事儿吧,二爷罚你了么?”
“二爷对秋昙姐姐还算好的,若是原先那些个,早便让拖出去打笊篱了。”
众人你一嘴我一嘴的说着,忽然正屋那头传来摔杯盏的声响,接着是冬儿的哭求声。
秋昙等人仰着脖儿往外望,便见冬儿揉着眼从屋里出来,怀里抱着扯烂了的锦袍,正疾步朝灶房过来。
因院里冬儿的年纪最大,人又生得高挑,一脸怒容冲进灶房时,绿浓等人都吓坏了,忍不住身子往后缩,唯有秋昙镇定地望着她。
“你干的好事!”冬儿将锦袍一卷,兜头扔向秋昙,“不就是会绣个花儿么?还非得去二爷跟前显摆,怎么样,出事儿了吧?哼,我看你还想爬二爷的床,是不是?”
秋昙将那锦袍扯下来往地上扔,偏过头冷笑,这侯府的公子都是变态,三爷当着自己母亲的面调戏她,险些害得她被打板子,这二爷更过分,要摸人家的腿,府里的奴婢主子还都一个样,以为是她要爬主子的床。
“光天化日的,我可没那么贱!冬儿姐姐还是去问问二爷做了什么吧,”秋昙冷哼了声。
冬儿被问得心虚,微红的眼中,有惊讶,有愤怒,还有某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嫉恨。
瑟缩在灶前的翠袖,悻悻望着对峙的二人,想说什么又不敢说。
一旁的绿浓清了清嗓子,赔笑道:“冬儿姐姐,这都午时了,要不先做午饭吧,总不能饿着二爷不是?”
“教秋昙这么搅合,二爷还有心思用饭呢?”冬儿哂笑,在旁的椅子上坐了,头昂得像个公鸡,“谁惹下的祸事,谁去平!”
“冬儿姐姐,二爷最倚重您,最听您的话,旁人谁劝得了呢?还得姐姐您去说,”绿浓赔笑道。
冬儿听了这话,心里受用,更将头昂得高高的,“说再多也无用,明儿我去回了夫人,把秋昙调回去,”说罢居高临下扫了众人一眼,而后起身往外走……
走到门口忽想起什么,叮嘱了句:“这衣裳爷不穿了,烧了吧,”说罢迈过门槛。
虽然秦煜吩咐把衣裳烧成灰送去给夫人看,可冬儿知道分寸,要真干了这事儿,二爷与夫人的关系只怕雪上加霜,到时二爷在府里还有立足之地么?况且,夫人待二爷再不好,也是他名义上的母亲,将来自己要做二爷的通房,还得她首肯,不能得罪太过。
冬儿一走,灶房里便炸开了锅。
“秋昙姐姐,你做饭的手艺这样好,你走了,我们怎么吃得惯呢?”
“要不咱们去二爷跟前求求情,让二爷网开一面,留下秋昙姐姐吧?”
翠袖已哭成个泪人儿,她拉着秋昙的手肘,抽泣着:“姐……姐姐,你不能回去,你回去了夫人和春杏非作践死你不可!”
秋昙何尝不知道呢?
她抬眼望望屋外的天,再想想自己的处境,起身拍了拍衣裳道:“不说这些了,做饭吧,”说着把香椿等放在木盆里,端出去洗。
其余几人见秋昙如此,愣了会儿,也跟着忙活去了。
接下来,秋昙没事人一样,洗菜切菜,做饭煨汤,手脚麻利得很,饭菜也做得比往日丰盛,似乎把这当作她在听风院做的最后一顿。
她想好了,若被秦煜赶出院子,侯夫人不会给她好果子吃,所以她得留在这儿,得去向那阴晴不定的二爷道歉,低声下气便低声下气吧,人总得活着不是?
可他要还想掀她的裙子,那她也绝不会客气!
半个时辰后,秋昙做好了六样小菜并一盅鲫鱼汤,放在磁石小托盘里,又问绿浓,“可有笊篱。”
“你要那东西做什么?”绿浓大惊。
“别问,只替我取来,”秋昙道。
绿浓犹疑了会儿,到底去取了笊篱,交给秋昙。
秋昙端起托盘,拿着笊篱,淡定地出了灶房往正屋去。
正好冬儿从屋里出来拿饭,见秋昙端了菜饭过来,便自然地走过去接,秋昙却不给她,而是低下头谦卑道:“冬儿姐姐,您让我进去给二爷认个错儿吧。”
“二爷屋里是你想进便进的?”冬儿双手抓住托盘边沿,轻轻一拉,没拉动,她瞪秋昙,“你放不放手。”
“姐姐,你……你胳膊上起水痘了?”秋昙紧盯着她光洁手臂上的几颗痘痘。
因她父亲是中医,秋昙耳濡目染下也能识别许多病症,前日冬儿让她绣锦袍时她便见她手背上起红点子,那时还没显出来,这会儿再看,不是水痘又是什么?
“什么水痘,不过是被蚊虫咬了,”冬儿拉下袖子遮住腕子,没好气地抢过托盘,转身往屋里去,秋昙忙跟上,“你还是请个大夫瞧瞧吧!”
冬儿不耐烦,正要斥骂,突然屋里传来一声:“让她端进来。”
秋昙听见秦煜的声音,脑子里的弦便绷紧了,冬儿气歪了嘴,却也不得不把托盘还给她,她接过托盘,低眉颔首往屋里去……
一入内,周围便昏暗下来,她不敢抬眼看人,只在心里一遍又一遍过着自己想好的说辞,手上也忙活着,将碟子端出来,摆上八仙桌。
屋里静得可怕,碗碟与桌案相碰的轻微声响像噪音,秋昙脑子里全是方才他要撩她裙摆的画面,她尴尬极了,也不知那个人尴不尴尬。
“二爷,奴婢服侍您用饭吧,”秋昙看向博古架前他略显孱弱的背影。
“我说了不用午饭,怎么,你们都听不懂?”他回头,锐利的目光刀剑一样射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