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不能空手

罗汉榻左边,坐在小圆凳上的江幼婉本着长幼有序,先觑了觑江宁,见他气哼哼地吃糕点,一副跟糕点卯上了,别的什么都不想搭理的样子,便跟着开口送了江宣一对荷包。

那是一对宝蓝底绣琥珀色柿柿(事事)如意纹、坠珠玉绦子的正圆形荷包,用料讲究,做工精细。

之后四小姐、六少爷各自姨娘也凑趣替儿女分别送了六个马上封侯银锞子、两个封侯挂印金锞子,他们小孩子倒是不必要非得送,主要为的在难得回来一趟的江兴德面前露个脸。

弟妹们送完,江宁才仿佛抽空般瞄江宣一眼,“送你把匕首,不用谢。”

江宣接过丫鬟捧上来的匣子打开,里面躺着柄大概八寸长的匕首,柄黑色,带简单菱格纹,套着棕色皮套。

抽出来一看,匕身背厚刃薄,通体银灰色,闪着微微寒光,背侧还有条血槽。

拙朴中透着锋锐,江宣眼睛微亮,“谢二哥。”

“哼哼。”江宁不阴不阳哼两声,心里还记着他爹又被惯会做小伏低的老三哄回去的事。

江宁之后就该是江宏。

感觉到有好几股视线在暗中隐晦打量自己,江宏心里冷笑一声,摩挲着腰间特意挂上的青玉吉祥如意佩,直接对江宣道:“老四,对不住,哥哥之前一时没想到你过生的事,没准备。”

江兴德听得有点皱眉,阖家都有准备,就素来妥当的老三没有,这话里意味就大了。再想想他刚来时一屋子人乱瞟的眼光,还有什么不知道的,肯定是这帮头发长见识短眼皮子浅的又自以为是地作妖了!真是骨头只有三两轻,随便来阵风就乱飘!

江宏抬手解下玉佩,对着手心感慨一声:“手边也没别的东西,只有前几年老爷给我的这块青玉佩。”

江兴德闻言看向江宏手里的玉佩,顿时眉眼放缓,面色带上了两分回忆,这是老三十四岁那年突然又病了一场,养了快两个月才好,事后他特地找人雕了这么一块吉祥如意佩……

“之前哥哥有点不妥……对不住。今天借花献佛,就用这块青玉佩给四弟贺生吧。吉者,福善之事,祥者,嘉庆之徵【注1】,望四弟往后万事顺遂。”

“吉者,福善之事,祥者,嘉庆之徵……”江兴德耳边仿佛又回响起当初他对江宏说的那番话,“……希望这块吉祥如意佩能保佑我儿常遇福善嘉庆,万事顺遂。”

江宏说完,面上一副壮士断腕的表情把手里玉佩交给丫鬟,示意对方拿去给江宣。

江兴德收回思绪,开口:“老四过生随便给点什么不行,玉佩拿回去,这是特地雕来给你的。”

那之后老三就没什么大病了,现在易主了万一……呸,“赶紧拿回去。”

丫鬟已经两手捧着玉佩走到了江宣面前,闻言暂驻了脚。

江宣当没听到,直接伸手拿过来揣进了怀里,管他背后有什么酸臭的历史渊源,主要是值钱,一块顶他和姨娘大半身家。

本来兴致寥寥的江宁突然精神了,府里就没几个不知道这块玉佩的,送出去好啊!

“老三自己都说了要送给老四,这送人的东西哪有要回去的道理!不就是一块玉佩,给老三行,给老四就不行?老爷你也太偏心了!”

老子偏宠个儿子怎么了?江兴德不搭理他,直接看向江宣。

江宣不等江兴德发话,先一步开口问江宏:“三哥怎么说?”

刚才装得多诚恳送礼一样,有本事你现在把话吃回去。

可不是谁都有他社会上摸爬滚打近二十年练出来的不拘小节。

江宏心里恼火,要说他真想把这块玉佩送人那是不可能的。

一来是想让老爷注意到这块玉佩,让他回忆起当年两人间的父子情深,消弭一点可能存在的隔阂,特别是万一李恒那边之后真招出了点什么……

二是遭了算计,手头没别的合适的贺礼。

三是着重点出第二点,让老爷知道他儿子又受了委屈。

也就是几相一加之下,临时起意的计策而已。

他料到了老爷肯定不会同意,就是没想到,老四胆子能那么肥,敢无视老爷的话,还问到自己脸上!

但心里再恼,江宏面上也只能端着,从侧面引导江兴德帮他保住玉佩。

当下脸上挂上两分回忆神色,还有一点忍痛割爱,“没准备给三弟的生辰礼,手边也只有这块玉佩合适了……哥哥之前也有点不妥……”

江兴德又想到三儿子肯定又受了后院委屈的事,而且这玉佩也是万万不能易主的,至于什么妥不妥,不就兄弟间争宠那码子事吗,多大点事,也值当老三歉疚,三儿就是太好面了点,要是能有老四一半不要脸就好了。

直接一扫江宣,“赶紧还给你三哥。”

江兴德发话江宣倒也不是没能力反抗,但为了千把两银子不值。

直接还回去也是不可能的,江宏特意拿出来这块玉佩,不就是想勾起江兴德记忆里的父子情深吗,给他们“慈父孝子”当了一回工具人不能空手。

江宣巴巴回看江兴德,“听说老爷之前得了一对福、寿白玉佩,不比这个青玉的差。”

那对白玉佩一个雕“福”,一个刻“寿”,出自雕刻名家之手,料子也好,一对加一起千两出头。

有太zu的各种“发明创造”,大周经济繁荣,贸易发达,赚钱行当不少。江夏侯府开国勋贵出身,虽然现在比起鼎盛时候落寞了不少,手里也还是捏了点赚钱的营生的,一年进账具体多少摸不清,但几万两总该有。

一对千多两的玉佩而已,应该不算太大事。

果然,江兴德翻个白眼,“去后面把那对白玉的拿给他。”

屋里自有人应声退下,去江兴德在鹤芝堂里的私库拿东西。

江宣利落把青玉佩放回了丫鬟手里。

江宁立刻侧身怒瞪江宣,眼皮子怎么就这么浅!居然为了一对破白玉就把那破青玉还了回去!

江宣眼观鼻鼻观心,当没看到。

江宏拿回了青玉佩,老爷也忆起了当年,计策彻底奏效,但心里很膈应,他正跟正院斗,转身居然被不知哪个牌面上的老四踩一脚,还捡了个便宜。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靡漫亲的地雷,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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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庄子·人间世》:“虚室生白,吉祥止止。” 成玄英 疏:“吉者,福善之事;祥者,嘉庆之徵(zhē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