寺庙舍院,西厢空房。
一群面色冷肃的黑衣面具人立于其中,绮兰恬薇,还有虞霖站在最前面,陆清旭坐在正前主座上,眼底沁着冷寂的黑。
没一会,展鹏与四个同门弟兄风尘仆仆赶到,拱手作揖行礼,“见过少主。”
陆清旭抬手,众人盘腿整齐席地而坐,一身不拘小节的侠气。
“南边什么情况?”
展鹏在一旁桌子上倒了一大碗水,咕噜咕噜一饮而尽,才开始禀报南边的情况,“南羌虚张声势,晟王带兵,很快就打回去了,眼下晟王妃和叶景佑领兵做守。晟王准备整兵北上,不过行军时间长,大部队到这里,恐怕最快也得三十天。”
三十天。
辰王眼下已算是控制京城,皇城里覃子嵩艰难抵抗,也不过是瓮中之鳖,只看靖王这边带兵前去,能不能打出一个突破口。
不过辰王后方粮仓被摧毁。
都是困斗之兽。
可靖王和晟王的立场选择......
“涠州瘟疫已经控制,公子和少夫人在那边时,其实已经到收尾阶段,眼下.......百姓都在感谢老爷和四姑爷。”他声音说到最后,都小了些,“大夫人和三公子看准时机,三天前在陆府门前搭建粥棚,还散发铜钱,一时间声望都起来了。”.
加上三公子长得人模狗样。
儒雅柔和。
对着那些人点头笑着。
眼下整个涠州城的百姓,基本都记得他们。
陆清旭眉梢间几乎没有任何表情。他自己不在乎这些,只是那日陆清衍母家的宅子,父亲扇的那巴掌,实在扎心。秋漓命悬一线,他们一句关心没有,只有质问。
危难时紧闭府门,一切几乎都解决了,又出来装装样子。
男人眼底渐渐凝结上一层冷霜。
他没有说什么,现在还不是解决这个的时候。
挥手示意展鹏继续说。
“所有的弟兄,除了护卫和绮兰还有恬薇一起,护送少夫人的一队,其余三千余号弟兄,已全部到达冀州郊外汇合,听从号令。”
“北疆边境汕岭关的情况已经探明,北渝军队在汕岭关外驻扎军营集结,但迟迟没有动静,不知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还能干什么。陆清旭冷冷开口,“是想等内忧将大晋兵力消耗下去后,再举兵进攻。”
南羌那边,想必也有这个意思。
内忧必招外患。
京城内乱,境外敌军虎视眈眈,若大晋自己的动乱,不尽快结束,外患必定举兵冒犯我大晋江山。
“那眼下,我们下一步........”
展鹏眉头凝结一阵肃然,心中也不免坎坷起来,“不知门主那边,到底作何打算,是已经确定,扶持靖王?”
陆清旭抬手示意绮兰。
绮兰站出来,“如今朝纲混乱,但至少根基尚在,晟王确实有能力。可谋逆上位,朝中那些文官墨客,清流之序,若不顺从,短期之内,朝廷必定更加混乱。到时候北渝进犯,京城保不保得住,或许都是另外一回事了。”
“靖王虽不是太子,但朝中支持最多,且曾经做过太子,是最名正言顺之人。虽然为人软弱了些,但眼下局势,只有靖王上去,在内,稳得住;对外,才扛得住。”
“内忧影响军饷和粮草,行军打仗,什么最重要?士气和后盾其一,战神将领次之。”
展鹏没话说了。
道理说来说去,都没有错。
陆清旭静坐着,眼底情绪难以窥探,眸光看向外面的月光,又看向叶秋漓所住的屋子,片刻后才开口,“晟王可以做那个皇位,但不是现在。”
幽冷的嗓音,不动声色地滑入展鹏他们四人的耳朵。
“义父给了信,安排谷老进宫,给陛下医治。”
“到时候想办法,将虎符拿到手。”陆清旭眯了眯眼,暗影杀手组织少当家的冷戾,在昏暗的房间内,悄然蔓延。
只要陛下不死。
能发诏施令。
这局面,就暂且乱不了。
“休憩整顿,明日一早,进京。”
“是。”
......
落叶簌簌掉落,时光倒流。..
两个时辰前的京城,天色被黑夜笼罩,城墙上却火光缭绕,城墙伤兵四横八竖,鲜血在空气中蔓延。
一抹白色身影,在雷动般的军鼓声中,淡淡走向高墙。
正在指挥的韩国公瞧着那抹身影,回头看向辰王,辰王咬牙,叫停进攻。
“辰王殿下?”韩国公不悦皱眉。
辰王冷扫了一眼韩国公。
拿过一旁弓箭手中长弓,对准,拉弦,而后朝着城墙高喊,“覃子嵩,怎么?事到如今,要让女子出来迎敌,你们覃家男儿向来的忠烈呢,哪里去了?”
覃芫华望着火光映照下的人,那双自负高傲的眼睛,冷得叫人无比陌生。
她抬眸,看了看昏暗的天,攀爬上城墙,双腿悬空坐下。
辰王拉弦的手微微一颤。
“谢君辞,覃家男儿忠烈,覃家女子也有自己的骨气。我与你成婚之后,再没舞刀弄枪过,身手柔弱,什么也做不了,便只能坐在这里。”
她提着音量对着
“你若要继续攻城,便一箭杀了我。如此,对覃家,对你,我两不相欠。”..
“只苦了孩子,都未到这世间看一眼。可细细想来,这世间也没什么好看的,他的爹爹,想来也不会喜欢他。”
覃芫华嘴角破碎一笑。
风吹起她的长发,月光渐渐从云层中拨弄而出,洒在她愁眉之间。
她就紧紧看着。
看着城墙下那个男人的眼睛,还有他拉进弓弦的手。
那双手似乎没有任何颤抖。
一丝一毫都没有。
那双眼睛也是。
冷冷的,就那么看着她,就连说到孩子,也还是那般无动于衷。
果然,果然.......
他怎么会是一个心软的人?
若当真心软,便不会走这步棋。
无路可走了呢。
她笑了笑。
既如此,就看着月光,静静等待被他射杀坠楼的那一刻吧。其实早就累了,王府这么些年,看着他身边拥着一个又一个的美人,看着他为了争夺权力,暗中不知弄死了不少人.......
从那时开始,就已经累了。
眼下死了,到底解脱。
心中伤感,她竟然也不觉想哭,进攻队伍停下,天空一片寂静,只有沉甸甸的诡谲气氛,压着彼此的心。
“殿下,信国公府覃家,伙同皇后,谋害陛下,你乃皇子,率兵救驾乃天经地义。”韩国公在一旁恶狠狠开口,“王妃倒戈覃家,犹如叛贼,眼下更是乱我军心,殿下在犹豫什么?”
“眼下再不攻城!”
“陛下危难,家国混乱!”
“该杀,当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