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清衍脸色微变,但也瞬间不知该说些什么,抬眸望去。
便瞧见站在叶秋漓身后的陆清旭,压不住的唇角,暗暗上扬,充斥嘲讽。
目光相对,陆清旭还漫不经心地挑了挑眉。
他双眸紧紧勾着陆清衍的视线,手轻轻揽住叶秋漓肩,弯腰凑到叶秋漓耳边,炫耀式亲密。
而后对着陆清衍,幽幽然开口,煽风点火:“你长嫂说得没错,二弟你身边的人,区别对待主子,你得好好管教管教呢。”
陆清衍看着陆清旭那暗暗得意的模样,脑海中闪过四个字:狗仗人势!
“是,长嫂所说,清衍谨记。”
“寒霜真心待你,你也该真心待她才是。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才乃夫妻之道,不是吗?”
陆清旭低眉看向身前之人,眼底暗暗生起几分情愫,这般好的话,你合该同我说才是。
怎么只会替自己妹妹说呢?
陆清衍望向床榻上的人,受伤昏迷的她,那些桀骜不羁,那些妩媚魅惑,似乎全部消散不见。
只剩下一身脆弱。
似若缥缈烟雨,虚弱至极。
叶寒霜她......
当真对自己,有过这么多的情意吗?
她是真心想与自己过好未来光景?
结发为夫妻,当恩爱两不疑,此言,寒霜也会这般想吗?
毕竟故意转道之事,她都没有同叶秋漓说,她只说马匹受惊。
为什么?
她明明可以说,却没有说?
可若她愿意与自己‘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又为何不顾自己,只管她那阿姐的死活呢?
想到这,陆清衍胸口微微起伏,深呼了一口气。
“可否让我,单独陪陪寒霜?”沉默须臾后,陆清衍温润歉然地开口。
叶秋漓微微福身,行了个礼,迈步出了房间,陆清旭紧跟其后。
刚走出房间,龙月与龙牙候在门外,两人颔首行礼,叶秋漓没有回礼,淡淡看了眼,走到了屋檐下站着。
晨曦洒进来,陆清旭看着自己宽大的外衫,穿在她身上的模样,嘴角不禁发笑。
“叶秋漓。”他站在她身后,唤她。
叶秋漓抬头回眸:“嗯。”
“身子可有不舒服的地方?”这般轻声一唤,便能得到回应,以及回眸的刹那,不论多少次,都能颤动他的心。
想起被人带走,她独自面对,自己骑马寻人,怎么呼唤,也无人应时,他心口撕扯着痛。
搭在她后腰上的手,悄然环到腰侧,收紧了些许。
叶秋漓看着身后的人,摇头:“没有。”
陆清旭低眸看着她那双令星辰败落的黑眸,喉结滚了滚:“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这话,你怎么不同我这夫君说?”
叶秋漓微愣,脑子顿时宕了一下。
陆清旭瞧她发愣模样,唇角笑意凝滞了几分:“我原以为,你是个情感迟钝之人,可适才听你替自己妹妹说的那番话,似乎并未如此。”
叶秋漓后知后觉。
“你都会替别人的夫妻姻缘谋一谋,为何从不替自己谋?”陆清旭继续问。
“我......”叶秋漓忽而愣住了,她似乎从未想过这些问题。
视线收回,看向远方,叶秋漓脑子一片空白。
她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陆清旭这个问题,对于自己的婚姻与感情,她向来的原则都是,随遇而安,顺其自然。
至于其他。
她似乎从未想过。
陆清旭心口狠狠痛了一下,没再问,蹲下身子,用匕首将披在她身上过长的长衫撕掉小半。
叶秋漓低眸看去,他已利落弄好。
而后他松开轻环在她腰间的手,走到小院空地中。
陆清旭看了看日光,确定方位后,朝着小院西方发了一记鸣镝。
这是给展鹏他们的信号。
瞧着男人脸上已然沉下来的神色,叶秋漓想开口说些什么,可陆清旭走到她面前,语气平平:“去屋里,我给你看看身上其他的伤。”
说罢便将手自然放在她后背,想要进屋。
叶秋漓睫毛轻颤,伸手抓住他手臂。
陆清旭眸底露出几分疑惑,看向她。
叶秋漓看着男人那双又黑又沉的眼睛,咽了咽喉咙,“夫君,我......”
“怎了?”
他视线落在她微张红唇之上。
叶秋漓想起密林之内,歹徒拖拽着她,面部狰狞,意图不轨的事,后背微微颤抖,一阵寒意从脚底蔓延。
她强颜欢笑,“没什么,就也其他伤了,不必看了吧。”
“会有瘀伤。”他说,“眼下不觉得痛,过了一晚,会疼得厉害,淤青也会显现。”
叶秋漓眼底一闪,是啊,她把这事给忘了!
“我去给寒霜看看!”
说完,她迈步走进屋内。
陆清旭:“......”
叶秋漓进屋时,陆清衍手背正轻轻贴在叶寒霜面颊上,黑眸黯然神伤。
“二公子。”
陆清衍回眸望去:“长嫂有事吩咐?”
叶秋漓将夜里驿站所遇之事,还有寒霜为了护她,以身搏斗,挨了歹徒好几脚的事情,简短诉之。
陆清衍听完眸底诧异。
这一夜,她们竟经历这么多?
“需得看看她衣物之下可有淤痕什么的?脉搏我摸过,没有内伤,外伤除了额头,其他的也得细细检查一番才是。”
她竟然马虎,把此事给忘了。
果然是经验不足,常在宅院之内,容易忽略这些搏斗之暗伤!
刹那之间,叶秋漓越加明白,若想成为真正的女医,她要走的路,还很长很长。
她迈进门槛,语气有些焦急。
陆清衍站起身子:“我让嬷嬷来帮忙。”
果然检查之后,手臂,肩膀,腰间,腿上,都有好几处大面积淤痕,叶秋漓看着心惊。
好在陆清衍常备药箱里,亦有治疗跌打外伤的药酒,叶秋漓像之前那般细细闻了下。
应当是三七跌打酒。
陈嬷嬷看着不论何时用药,都无比谨慎,皆要闻上一闻确定药方的大少夫人,没有说什么,只默默看着。
不过,想起先前二少夫人小产之事,她眉眼低了些。
将药酒擦好,重新穿好衣裳,叶秋漓才松了口气。
弄好全部后,陆清衍才再次进去,他喊出陈嬷嬷:“伤得多吗?”
陈嬷嬷为难点头:“嗯。”
陆清衍心中说不出为何很难受,关上门之后,走到叶寒霜身边,看着面色苍白如雪的人,他不经意红了眼尾。
可半响之后,他唇角又冷冷扯住一抹笑,清冷黯然:“我都能想得到,你是怎么不顾一切护自己在意的人。”
就像不顾一切跳马车,狠狠一掌劈在他胸口,也要去找叶秋漓那般。
叶秋漓说寒霜在意他,真心待他?
那为何,她这般轻易地就舍弃自己?
陆清衍在床榻边坐下身子,指尖轻轻描着她精致好看的轮廓,缓缓地,从眉骨,到鼻梁,到唇瓣,再到脖子......
男人心底发痒,喉咙滚动,深邃温柔的桃花眼,渐渐染上几分病态暗芒。
诡谲在眼光内流转。
叶寒霜,你,当真,在意我这夫君吗?
.....
门外,陆清旭客气叫住陈嬷嬷,并要了药酒,“嬷嬷,可否借空屋子一用?”
陈嬷嬷故作思考:“我们也不过瞧着无人,借住了一宿。这样,老奴带公子去昨夜霞红云紫与老身住的房间吧,稍作收拾过,干净些。”
“如此,有劳嬷嬷。”
陆清旭上前抓住目光一直盯着寒霜屋子的人的手腕,跟着陈嬷嬷指引,来到厨房边的一简朴小屋。
“夫君,你.......”
叶秋漓还未反应过来,木门便关上了。
陆清旭一张冷俊桀骜的脸没什么表情,温柔不见,只剩高冷,他将药酒瓶子放置在土炕前一大木墩子做的桌案上。
拉着她坐在土炕上,“衣服脱了,我帮你看看伤。”
“也不痛,无妨的。”
陆清旭眼底一沉,目光刺来,冷冷盯着她。
叶秋漓看着男人有些凶的目光,心口忽然一沉,也不知为何,鼻尖有些酸,没再说反驳的话,轻手褪下外套。
脱就是了......
干嘛动不动就凶起来了。
她垂眸解开腰带,不知是怎么的,许是想起昨夜险些被人玷污,还是适才陆清旭骤然反差的凶煞眼神,有些吓到她,她睫毛一垂,泪水莫名其妙就掉下来了。
陆清旭瞧见砸在她手背的泪珠,顿时心底一慌,凑近看她:“怎么了?”怎么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