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浓,叶家却是灯火通明,太夫人高氏,正妻康氏,还有叶向荣,叶家长子叶景焕,次子叶景禹,五女叶雪怡,全在寿安堂厅堂内。
叶秋漓在长街骤然失踪的消息,传到叶府许久,他们也派人去找了,却不见人影。
好端端一个人,莫名其妙消失,全家人都十分着急,高氏闭着眼睛,身边檀香袅袅升起,明明坐了一大家子的人,却静得落针可闻。
微黄烛火闪烁,高氏捻着捏在手中多年,黑暗中也能瞅见抛光的暗红色佛珠,闭着的眼睛,缓缓张开,带着岁月痕迹的眼角皱纹,不由得动了动。
“此事,恐怕凶多吉少,若明早还是没有消息,来日找回尸体,便入肃昌侯府的陆家冢;若还活着,便赐白绫,入叶家坟。”
高氏看着外面黑压压的天。
只说了这么一句话。
叶景焕看着捻着佛珠的祖母,听闻此话,心脏一颤,向来高冷的脸,微微抽动,犹豫片刻,正要起身求情时。
一旁叶景禹站起身:“祖母,若真遇此不幸,让侯府写了休书,将三妹妹送到乡下老家便是,这白绫,会不会......”
康听兰看了看太夫人不动声色的模样,眼珠微转,连忙开口训斥自己儿子叶景禹:“你祖母定下的事情,何须你们置喙,若真是失了贞洁清白,对于女子来说,死路才是最好的路,听你祖母安排便是。”
叶景禹颔首请罪,恭恭敬敬:“是景禹多嘴。”
说完便坐下身子。
叶雪怡听到白绫二字,心底还是惧怕了几分,这三姐姐也是,怎的出趟门,还走丢了呢,这不活该惹祸上身吗?
叶景焕抚在椅木上的手,收紧几分,他目光看向从头到尾,一直沉默的父亲。
叶向荣此刻正看着自己母亲的神色,故作自然抚摸着胡须,无奈摇了摇头,最后也只敢说:“一切,听母亲安排。”
叶景焕眉头收紧,深吸一口气,站起身:“祖母,三妹不过走丢了,不见得有这般严重,待天色泛白,孙儿带着家仆,再四处找找,实在不行,亦可报官,毕竟,她是侯府长媳。”
“三妹夫亦在兵马司当差.......”
“焕儿,你闭嘴!”康听兰瞧着自家婆母微微皱起的眉头,冷声呵斥。
高氏抬了抬佛珠,心中惋惜轻叹:“兵马司当差又如何,若他带着兵马司的人马,全城搜寻,无异是告知全上京的人,我们叶府的女儿被人掳走,彻夜未归。”
“到时候,秋漓更是必死无疑。”
“更不必说告官,跟在城门口贴告示有何区别?”
言语之间,不怒自威。
“我们叶家书香门第,清流之家,有些规矩,自小便交给你们,还需要我再说吗?”
叶景焕手心握紧:“可——”
叶景禹扯了扯他,打断他话。
叶景焕皱紧眉头,自小便知道祖母的权威,也此等事端,自小从未遇到,不曾想会这般严重,难道,当真只能如此?
他纠结片刻,最终也只能坐下身子。
高氏欣慰地点了点头:“还是景禹最能周全大局,景焕,你啊,得好好跟你二弟学学才是。”
听到这句话,叶景焕胸口发闷。
因为这话,他自读书习字起,便听了无数遍。
叶雪怡有些心疼大哥哥,不安地蹙起黛眉。
高氏捏着佛串,撑起膝盖站起身子:“罢了,夜色如此深了,有些事情,大抵是无可奈何,只能怪秋漓命不好,竟遇到这般事。”
“一条白绫,至少能保全叶家名声。”
“白绫?!”许宁玉迟迟得不到消息,着急不已,身边女使来打探,说太夫人与老爷夫人,都在寿安堂商量对策,便急匆匆赶了过来。
不料想一进门,便是一道巨大雷声,狠狠劈在她心口。
许宁玉胸口猛地抽搐发痛,她用手捂住,强撑着痛冲了进来,“太夫人,您老刚刚说什么?”
她慌乱不已,又看向叶向荣,泪水瞬间滚落:“老爷,你们在此商量对策,原是商量如何保全叶府名声吗?”
原是,原是.......在商量如何让她的女儿去死?
许宁玉双手战栗,声音哽咽,忍着心脏不适,直直跪下身子:“要不老爷您休了我,这样秋漓便不是叶府的女儿,你们不要她,我要的啊,她是我女儿啊!”
高氏冷眼瞪来。
康听兰见状,厉声呵斥:“住口!什么你的女儿,你不过一妾室,生下的孩子,那都是叶家血脉,秋漓乃我叶康氏之庶女,什么你的女儿!”
“母亲大人发慈心,虽平日教导都是我与母亲大人在做,却愿意让孩子与你们同吃同住,如此这般,你便以为是你的女儿了,简直荒唐!”
高氏无奈摇了摇头,声音几乎不带任何情绪,“待人找到,再说也不迟,我年纪大,身子乏得很,你们也早些歇息。”说完,便由徐妈妈搀扶着离开了厅堂。
可这再说,是根本不可能的事。
不过说给许宁玉听听罢了。
康听兰看着跪在地上的许宁玉,给身边女使去了个眼神,对方会意,立刻上前搀扶,跟许宁玉身后的女使吩咐:“快把你们姨娘扶起来,送到院中,服颗救心丸,姨娘身子弱,三小姐还不知下落,姨娘您可不能倒下。”
听到这句话,许宁玉强撑地紊乱呼吸,与悲痛至极的心,艰难站起身子。
她们怎可这样?
怎可这样啊!
竟然盘算着,杀死她的孩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