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个发现事情有异,并打一一○报警的,是包养金主赤仓传造,他所说的话依次整理如下:
青森的土木工程比预定日期还早三天结束。传造提着行李箱在上野车站下车之后,想直接去拜访莉露。最近有到朝鲜进行慰问之旅的美国艺人顺道来日比谷剧场展开为期两天的公演,这是从很久以前就定案的事。今天晚上正好是公演第二天,莉露应该也在家里悠闲地休息。
传造想要出其不意地去拜访莉露。他最近正怀疑莉露。因为她是个靠肉体生活的女人,有很多机会可以和男人乱搞。传造也知道她对自己并不忠实,也不是什么纯真的女人。不知是否这种心态作祟,传造觉得莉露对他的态度与以前不同,好像对他腻了。这次他去青森出差时也是,她并没有像以前一样,对他说希望他能够早点回来。他无法不在意。传造虽然是个粗野的男人,但这种男人也常常很执着。如果莉露有了别的男人,他应该没有能够一笑置之的度量。
他抬头看时钟,八点四十分。列车因下雪误点,延迟了十分钟。好想赶快到莉露家去,泡个热呼呼的热水澡,喝一杯热酒再沉沉睡去。如果她家里有男人的话,那没什么好说的,一定要好好教训一顿。他这么想着,不知不觉间变得干劲十足,往出租车招呼站走过去。
东京也下了很多雪的样子,现在虽然雪停了,但积雪约深一尺。
“喂,到阿佐谷。”听到阿佐谷,每个出租车司机都摇头。也许是太远了。或者他们把他当成出租车强盗。浅棕色的脸上挂着褐色的太阳眼镜,鼻子扁平,门牙都套了金牙,看起来就像张狮子脸。这面相就算被当成是出租车强盗,也无可厚非。
传造一边嘟嚷抱怨,一边回到月台,从神田转搭中央线到阿佐谷下车,踩着积雪往莉露家走去。
他为了莉露所盖的这间房子,位在成宗四丁目。是一间朝南的日西合壁式平房,宽广的院子四周,用低矮的木栅栏围起来,给人一种十分开放的印象。这间屋子一反情妇的家就该又小又窄的观念,让莉露像个孩子般地开心。
来到门前的传造,习惯性地看了一下情妇家的窗户。只有客厅有开灯。那盏灯的光线透过窗户,微微照亮窗户下方的积雪。哼,在家啊。传造心中这么说着。只有她一个人吗?还是有男人在?
传造打开大门直接走到玄关,一路上都要踢着雪才能前进。提着行李箱的手已经冷到没有感觉了。
他推一下门,没有锁,轻易就打开了。
真是没有警觉心的家伙,他心想。
“喂,莉露。”他往屋内叫。“是我啦,喂……”
没有回应。他更大声地叫了五、六次,可是屋内一片安静,鸦雀无声。出门买东西了吗?还是在厕所里?他心里想着,把灯的开关打开,正要脱鞋时,注意到在进门脱鞋处的磨石子地板上,有三四个掉落的雪块。好像有人穿着雪靴进出过。会是男人的雪靴吗?他马上打开鞋柜来看,但并没有类似的鞋子在里面。
传造打开走廊的灯,径自走到屋里去。这是他亲手设计并建造的房子,当然对此了如指掌。打开客厅的门,长方形火盆上的铁壶发出些微滚水声,方形纸罩台灯的灯座旁边,并没有莉露的身影。一个盖子开着的小型文具箱,开口朝下倒放在榻榻米上。他拿起来看,里面什么也没有。
是被贼吓到了吗?他这么想着,环视四周,发现旁边的榻榻米上像是曾经放过一把染血的刀子似的,有被染红的痕迹。传造用手指去摸看看,然后吓了一跳缩回手,一边慌张地东张西望一边站起来。接着他在窗帘下面,不经意地瞄到一个像是方形信封的东西。捡起来一看,上面写着莉露的名字,背面则写着“今井嘉六”。
传造连呼吸都变得急促,他赶忙将信封里的信拿出来。信上的日期是八月,内容尽是甜蜜的句子。果然有男人!对这对奸夫淫妇的愤怒,使他全身血液逆流,直冲脑门。
“喂!莉露!”传造嘶哑地叫着。
他走出客厅之后,依序打开卧室、餐厅、厨房的灯并巡视。可是都没有看到莉露。
最后他敲了北测浴室的门。
“莉露!”他叩叩地大声敲门。没有回应。他试着使劲拉门,但看样子锁住了,打不开。
“喂,莉露……”还是没有回应。门的前面,有一双莉露用安哥拉兔毛做成的拖鞋,但摆放得很凌乱。
发生什么事了?也许是她正与别的男人洗鸾鸯浴的时候,听到传造来了,于是悄悄地溜走了。可是,传造一想到客厅那红色的痕迹,就无法不去想是否莉露出了什么事。
传造回到客厅,有气无力地坐下来,拿出手帕擦额上的汗水。他喉咙好干,想喝点热水,于是伸手去拿桌上的茶壶,忽然间,他看到托盘下面有一份装订草率的影印文件,空白处有莉露手写的字体。
他移开托盘把文件拿出来,发现那是蔷薇座的剧本。上面潦草地记录一些演出的注意事项,但当传造看到最后几行字时,他变得更加心神不宁。
我终于想起KIROI AKUMA是什么了。那时候笑着写上的文字,没想到会被用在如此恐怖的地方。好可怕。真的好可怕。就算我现在坐在这里,还是老觉得似乎黄色恶魔邪恶的眼睛一直在监视着我。可是,我不能输。无论如何不能输。我非得反击不可。
传造从来没有直接从莉露口中听到关于黄色恶魔的事。那是当然的,毕竟他到青森出差去了。但是他在读莉露这段潦草字迹的时候,终于发觉事态不如他所想的简单。他到走廊上拿起电话,拨了一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