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裴绍行压根就没和陆云舒提过这件事,再者,孟千帆是他的兄弟,和陆云舒又不熟,便随便找了个借口搪塞,“她是新嫁妇,侯府规矩又多,所以……”
孟夫人笑而不语。
裴绍行顿时有种被看穿的尴尬,“……让夫人见笑了。”
孟夫人是个温柔似水的女子,自然看破不说破,裴绍行便情不自禁与她多聊了些,听到她夸赞陆云舒聪慧能干,又孝敬长辈,他不禁恍惚。
孟夫人又善于察言观色,声调轻缓柔和,徐徐善诱,“千帆与你是朋友,我自然视你为子侄,那天红袖招的事,青阳与我家千帆说了,正好我也听了些,由衷佩服你的新婚妻子,不过又听千帆说,你不喜欢她,甚至……厌恶?”
裴绍行不想在外人面前提及陆云舒,可面对孟夫人的话,他下意识去思考。
最开始的时候他的确厌恶陆云舒,但现在才过了几天,他居然没法说出自己讨厌陆云舒这种话,就算不喜欢,也谈不上厌恶。
孟夫人将他的迟疑看在眼里,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再相处相处,说不准,日后你就离不开她了。”
裴绍行觉得自己与陆云舒绝无可能,便没接孟夫人的话,“时辰不早了,夫人早些休息吧。”
孟夫人也不挽留,裴绍行只顾往前走,等到了门口,看着空旷的街道,反应过来自己说今夜不回去来着,连马车都没准备。
虽然是自己要求的,但还是很不爽,“少夫人为什么不过来接?”
阮生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公子,您自个儿不是说了不回去吗?”
虽然大少夫人嫁过来也没几天,但他看得出来大少夫人是个好相与的,便不忍她被人呼来唤去。
裴绍行心里说不出的烦躁,挥挥手,“……你闭嘴吧。”站在街上四处张望,最后决定去最近的客栈休息一晚,第二天晌午才慢悠悠地回府。
他不在,陆云舒乐得自在,精气神明显比前些天好了很多,出门看到裴绍行回来,也只是意思意思点了下头,算是打了招呼,脚步一刻未停。
裴绍行也默契地不说话,等人走远了,才停下来回头,“她在忙什么?”
阮生一直跟在他身边,自然不清楚陆云舒的事,但看刚刚过去的几个人里有些是东街十三铺的掌柜,“应该是处理店铺的事吧?看样子,老夫人已经把东街十三铺全权交给少夫人打理了。”
裴绍行淡淡哦了声,区区十三个店铺,对汝宁侯府来说九牛一毛,给她管就给她管。
但是他没想到陆云舒会因为他眼里的区区十三个店铺从早忙到晚,每日只有就寝时方能见到人影。
纵然忙碌至此,到祖母母亲跟前的晨昏定省,陆云舒是一日不落,接连一个月皆是如此,唯独与他一天说不上两句话。
裴绍行有自己的尊严脸面,陆云舒不主动找他,他也不会主动与她多说什么,倒是注意到另一件事。
他身为汝宁侯府的大公子,有不少女人前仆后继,但能拒绝的都拒绝了,最后被收在院里基本是当地官员与富商送来讨好他的“礼物”,碍于情面推拒不得,便全放在一处好吃好喝养着。
之前没成婚时,这些姬妾隔三差五会在他面前晃悠,但自从成了亲,她们就像人间蒸发似的。
他问阮生,“怎么一个月来都没见过其他人?”
阮生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他说的“其他人”究竟是哪些人,想到她们最后的去处,阮生磕磕巴巴地说,“额……那个……她们、她们被少夫人带走了。”
“带走了?”裴绍行不太明白带走了是什么意思。
阮生咬牙闭眼,“……少夫人把她们通通带去东街了!”
裴绍行:“……?”陆云舒又在搞什么名堂。
“去东街做什么?”
阮生讷讷道:“少夫人说侯府一日不如一日了,必须开源节流,裁去无用之人,首当其中就是养在后院的那帮姨娘小妾们,少夫人算了一笔账,侯府每月花在这帮姬妾身上的银钱,足够负担东街十三铺掌柜、小厮、绣娘等人大半月的工钱,于是少夫人把她们通通安排到东街做活去了。”
裴绍行皱起眉,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侯府再不济,也不至于养不起几个小妾,更何况那些小妾大多是旁人安插进来的眼线,原先关着还无甚要紧,这下居然全被陆云舒放出去了?
他气得坐都坐不住,在屋里头来回踱步,“老夫人不可能答应的,怎么不派人阻止她?”
阮生呵呵两声,“公子您现在不知道,少夫人已经得了一半掌家权,这个法子还是征得老夫人同意后才实行的。”
裴绍行头都大了,扶额坐在床边,他需要一个人静静。
陆云舒回来时,他还保持着原来的姿势。
“夫君,这么早就回来了?”
陆云舒与他每次见面都是客套的问候,一月来没有任何新意,说话间绕到桌案前,准备把前面没对完的账对了。
裴绍行原想警告她不要乱来,尤其不要乱动他的东西他的人,可见陆云舒没日没夜辛苦操劳,话到嘴边又成了一句毫无意义的提醒,“不早了。”
陆云舒轻轻翻过一页,眼皮都没抬一下,“嗯。”
裴绍行:“……”
他也是自讨没趣,管她爱睡不睡,自己拉过被子蒙住头,在被窝里等了一刻钟,还是没等到人,“你还要不要睡了?”
陆云舒以为是灯烛闪到他了,起来将屋里的烛火灭得只剩书案上的最后一盏,借着那点微弱的亮光继续看。
裴绍行又叫了她几声都没理会,气得翻身下床,脚步声一下比一下重,等陆云舒反应过来时,手中账本被人丢开,整个人也被打横抱起。
陆云舒最近对他的情绪并不敏感,还惦记着手头上的事,“我还没对完呢……”
“对什么对,账本能给你生孩子?”裴绍行口气极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