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裴绍行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脏了,飞快脱了外衣直冲净室,一头扎进池子里。
其实那不过是陆云舒准备洗漱的水,还没来得及用,就浪费了,但看他被恶心得不行,笼罩在头顶的阴霾又散了大半,只剩通体的畅快。
等他沐浴出来看到陆云舒唇边的笑意后,也反应过来自己被戏弄了。
“陆、云、舒……”
琥珀色的瞳眸渐渐转为深沉,裴绍行一个箭步蹿到陆云舒面前,然后在她错愕的眼神中,扣住她的后脑,低头深深吻了下去。
不就是恶心人吗?又不是只有陆云舒一个人会。
陆云舒被他推在床褥上,小手下意识抵在男人胸膛处,却起不到半点作用,双腿也被桎梏着无处可逃,直到一口气喘不上来,裴绍行才放开她。
唇齿间弥漫的血腥味久久不散,他单手抹了下,唇边笑意邪肆,“你怕了?”
“有什么可怕。”陆云舒勾起嘴角,浓浓的嘲讽之意,“只是觉得,食之无味,没什么意思。”
陆云舒躺在床上,手肘半支起身子,捋了捋额上凌乱的发丝,“听说夫君房里也是姬妾无数,却至今没有子嗣,我想……也不能全都怪在她们身上。”
陆云舒这番话,没有哪个男人听了会无动于衷,裴绍行几乎咬碎了牙,一把钳住她的下颌,眸底极速蓄起风暴。
“陆云舒,你很好……”他咬牙切齿的。
陆云舒再次轻颤起来,浑身汗毛竖起,依旧梗着脖子不肯认输。
裴绍行只想看她服软一次,若是她开口求饶了,他可以勉强原谅她,可一直持续到了后半夜,陆云舒还是咬着下唇不肯吭声,只紧闭着眸,极力麻痹自己的感受。
裴绍行心底无名火愈燃愈盛,斗了许久,并没有预想中报复的快感愉悦,索性草草收拾后离去,不带半分温情。
听着他的脚步声越走越远,陆云舒终于落了泪,司柳却在这时出现了,一阵小跑到床榻边。
陆云舒□□,正抱着衾被静静躺着,露在衾被外的两条手臂纤细白嫩,却有几道刺目的淤青。
“小姐……”司柳颤着声,蹲在床边,眼泪啪嗒啪嗒的掉,“小姐,你受苦了,对不起……”
听到她的声音,陆云舒稍稍侧头,看到司柳全须全尾的回来,立刻抱住她,带着哭音,“你回来了,你回来了……他们、他们是不是欺负你了?”
司柳含泪摇头,“是老夫人,那边一早安排了教习嬷嬷,把我叫了过去,那时小姐还睡着,就没告诉你。”
陆云舒总算松了口气,谢天谢地,她的司柳还好好的。
看着陆云舒青紫交加的身体,司柳眼泪愈发汹涌,“……大公子真不是个东西!”
可骂归骂,自家小姐的性子她很清楚,向来吃软不吃硬,而裴绍行也是一样的人,两个人谁都不肯先低头,最后只会是弱的一方吃苦头。
“小姐,我们离开这个地方吧。”司柳很怀念从前在庄子上的日子,那时候很穷,陆家时不时来人折腾她们,但每一次她与小姐都能化解,如今看似高嫁,却沦落到现在人人可欺的地步。
陆云舒又何尝不想离开呢,但汝宁侯府的人并不全然信任她,栖云阁前后两个门有不少侍卫看着,她的一举一动都在老夫人的掌控之中。
除非,她能为侯府生下一个儿子,或许才有离开的机会。
只是这些她不想和司柳说,便故作轻松的笑了笑,“这个事你就不要操心了,我会想办法的。”
与此同时,裴绍行也心事重重,正坐在屋顶上独自喝闷酒,他望着底下来回巡逻的侍卫,便回想起今日回府时老夫人同他说的话。
他必须要和陆云舒有个孩子,否则,他将永远见不到梅青青。
……
一个晚上,各怀心事的过了,翌日一早陆云舒惯例要去老夫人跟前请安,却没想到这一去,司柳又被扣下。
“司柳这丫头聪慧,老身瞧着很是喜欢,想问你把她讨过来,不知云舒可愿意?”
陆云舒原本保持微笑的脸有了瞬间僵硬,“祖母,司柳是跟在我身边多年,一直都是个随心所欲没规矩的,行事常有冒犯之处,若是留在祖母身边只怕……”
“这都不是问题。”姜还是老的辣,老夫人看似平易近人,说的话却不容拒绝,“老身看过了,司柳是个好孩子,昨儿个吴嬷嬷去教她,说她学东西也快,性子又活泼,老身这院里都是一帮老太太了,日子长了,难免寂寞。”
不止陆云舒,司柳同样小脸惨白,扑通一声跪了下去,“老夫人,奴婢自幼跟随小姐左右,实在不能离开小姐……”
老夫人身边的芳菊怒声呵斥,“能到老夫人身边伺候,是你的福气!”
老夫人始终神色平静,抬手示意芳菊退下,目光定定落在陆云舒身上,“毕竟司柳是你的人,云舒,还是看你的意思吧。”
话虽如此,可老夫人既然说了想把司柳要过去,陆云舒倘若拒绝,就是不给老夫人面子,而老夫人又是府里唯一愿意护着她的人,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帮过她都是事实。
陆云舒强忍着不让眼泪落下,最后看了眼跪在地上啜泣的司柳,司柳似有所感,回眸与她对视,忍痛点了下头,她不想让小姐为难。
陆云舒闭了闭眼,将所有情绪压下,“既然祖母都开口了,云舒没有拒绝的理由,还望祖母往后……能多包容她。”她跪了下去,朝老夫人重重磕了个响头。
老夫人点点头,“自然的,不过老身要走了司柳,另外再拨两个过去伺候,芷荷,翠白,以后你们就留在栖云阁,好好伺候少夫人。”
两个丫鬟正是上回给陆云舒梳过头的,丫鬟齐声应是,站到了陆云舒身后。
老夫人拿捏了司柳控制她,又派两个心腹丫鬟监视,只怕日后想逃,难上加难了。
陆云舒心中悲戚,面上不显,告退后又往春和院去。
今儿个天气好,卢氏起了个大早,在亭子下纳凉品茶,身旁还坐了个年轻女子,十七八岁的模样,身着一袭绯红色缎织掐花对襟长裙,青丝高挽,眉目飞扬,胸前手腕戴满了金银珠宝,通身的气派华贵。
卢氏与她原本有说有笑,可一看到陆云舒过来了,立时沉下脸,“没看到有客人吗?过来做什么。”
陆云舒不疾不徐朝卢氏福身,“母亲没有开口免去妾身的晨昏定省,妾身自然是日日都要来的。”说罢身后的芷荷翠白将早早备好的茶盏呈上,她端着走到卢氏跟前,“母亲,请喝茶。”
卢氏看都不看,神色冷淡,“我不会喝你的茶,你退下吧,这两日不用来了。”
陆云舒巴不得能免去每日的请安,笑着应是,刚要走,卢氏身边的女子出声叫住她,“听说你家长兄之前打死了卢家哥哥?”
陆云舒想了会儿,料想女子口中的卢家哥哥应该就是裴绍行的远房表弟,摇了摇头,“没有亲眼见过,不清楚。”
女子眯起了眼,“你这是为你长兄开解?”
不等陆云舒说话,卢氏厉声呵道,“没规矩的东西,还不快见过丹阳郡主?”
陆云舒不喜欢被人吆五喝六,笑容淡了些,但还是依言向丹阳郡书颔首致意。
丹阳郡主上下打量她,眼神格外挑剔,“绍行哥哥的妻,瞧着似乎普通了些。”
今日陆云舒没什么心情,只是简单梳妆,脸上未施粉黛,瞧着便有几分憔悴,但瑕不掩瑜,反衬得如清水芙蕖,美得浑然天成。
陆云舒柔声细语接过话,“许是老夫人不喜招摇,所以才相中妾身。”
汝宁侯府如今处境不妙,最宜低调行事,所以他们想找门当户对的媳妇根本不现实,但子嗣事大,总不能让裴绍行一辈子都不娶妻生子,老夫人便借着陆明远的事把她讨了过来,大力促成此事,即便皇帝要查,她商贾之女的身份总不会作假。
区区商人,略有几分富贵,又无实权,皇帝自然会放下疑心。
偏偏卢氏不懂,非得给裴绍行相个门当户对的妻子。
陆云舒也不在乎,打算寻个借口先走,裴绍行又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只睨了她一眼,便移开目光,“母亲,你找我?”
卢氏便也顾不上教训她,招呼裴绍行过去,丹阳郡主激动得站起来,小脸浮上两抹红晕,说话也变得结结巴巴。
“绍、绍行哥哥……”
两人是旧相识了,裴绍行却只是淡淡嗯了声,没再理会,陆云舒站在边上,将丹阳郡主脸上的黯然尽收眼底。
卢氏怕他下了丹阳郡主的面子,拍了下他胳膊,“这么久没见到丹阳了,你就这么说话?”
“不然该说什么。”裴绍行没觉得自己哪里做的不对,“母亲,我一会儿要出去,有什么事先说吧。”
“着什么急?”卢氏硬拉着裴绍行坐在丹阳郡主旁边,“你们俩自幼相识,说是青梅竹马都不为过,可惜后来丹阳一直都在京城,你们也有六七年没见了,正好丹阳这次回汝宁探亲,会住上一阵子,你们好好叙个旧。”
裴绍行终于意识到卢氏想做什么,不管三七二十一拔腿就走,又被卢氏拉住,“你站住!丹阳千里迢迢过来,你就这么个态度?外头那几个狐朋狗友比丹阳还重要了?”
“母亲,我有正事。”裴绍行拂开卢氏,面色冷峻。
好不容易才见到面,丹阳不想就此错失机会,在另一边拉住他的手,“绍行哥哥,你就这般厌恶丹阳吗?连一刻都不愿与我待在一起……”
陆云舒看着眼前的好戏,没忍住唇角扬起了一抹弧度,幸灾乐祸的样子被裴绍行逮了个正着。
他不停地朝陆云舒使眼色,可陆云舒就好似看不懂一样,歪着头神情困惑。
好,好样的,陆云舒你有胆子。
三人拉扯之际,裴绍行叹了口气,一脸无奈,“丹阳,我已经娶妻了,我很爱她,与你……是绝无可能了。”
此话一出,丹阳郡主和卢氏齐刷刷看向陆云舒,眼里都是藏不住的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