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篱笆的间隙的间隙中很明显能看到老虎的皮毛,在阳光下释放着猛兽之王的威压。
不过林枢视力很好,很明显的看出了这应该是一张虎皮,而不是活着的大虫。
他安抚了雪雁几句,慢悠悠来到这间小院外,果然是一张巨大的虎皮正晾晒在晾衣杆子上,随风摇摆。
林枢打量了一下院子中,除了这张虎皮,还有几张狼皮、狐狸皮,这些晾晒的皮毛都很完整,这院子的主人应该是一位不错的猎手,至少箭术非凡。
雪雁兴奋的指着两张紫貂皮毛说道:“大爷,竟然有紫貂!”
嗯?看来这人的耳力也很不错。
嘎吱,房门打开,屋子里走出一位皮肤黝黑的中年男子,身后还跟着一位妇人和两个四五岁的娃娃,一男一女,正好凑成了一个好字。
“小人张谦拜见老爷!”
声音洪亮,举止有度,身后一同行礼的妇人也能从一举一动中显示出教养不似普通农妇。
“不必多礼,倒是我打扰了你们一家人用饭。”
林枢透过门框,能看到屋里的桌子上摆着饭菜,他歉意的说道:“方才远远看到这张虎皮,还以为庄子里跑来一只大虫,好奇之下走近看了看。张谦,你的箭术看起来很不错啊!”
“老爷谬赞,小人只是手熟罢了……”
张谦对于林枢的夸赞反应平平,他邀请林枢去家中一起用饭,在林枢婉拒后,引了他在院中小木椅上坐下。
张氏送来一壶茶水,林枢就与张谦在院中说话。雪雁安静的站在林枢身后,暗暗算了算院子中的这些皮毛价值。光是那两张完整无比的紫貂和虎皮,价值就在五千两以上。
“我记得你,或者说我记得你的名字。张谦,隆盛四十四年冬,从辽东逃难来的京城,是显叔在冰天雪地中救的你和你的妻子。”
林枢对张谦这个名字印象很深,因为林显来信中说,这人当时带了一把军中制式的长刀,还有一张制式手弩,一张长弓。
大楚对于弓弩的管制很严格,别说普通百姓,就是官宦人家,除了武勋在册的亲兵卫,也不允许有私藏制式弓弩。
林家庄子自然不会允许身份不明之人,不过张谦在听到是御史林家的人,便也没有隐瞒,道出了他的身份。
原来张谦也是军武之家,其父是辽东建州卫的一名副千户,隆盛四十三年春,高丽援引一本不知所谓的“古籍”,声称金州卫、盖州卫、建州卫以及毛怜卫是其故地,要求大楚归还其故地领土……
这种要求朝廷自然不会理会,甚至太上皇下旨斥责,要不是当时京城风暴将至,朝廷顾不上辽东,说不定大军早就将汉城给踏平了。
谁都不会想到从隆盛四十四年的夏季开始,建州卫与高丽发生了多次冲突,直到隆盛四十四年的秋天,看似温顺的高丽竟然派出三万大军猛攻建州卫。
等朝廷的援兵抵达的时候,建州卫虽然还在朝廷的手中,五千边军,只剩不到五百人还活着。
当时太上皇正忙着打压太子党,加上高丽先一步送了请罪书并敬奉了大量的人参鹿茸等珍惜药材,诬陷建州卫的人先动的手……
调查的过程很复杂,但结局却让人很心冷。建州卫副千户张凌擅启边衅,罢职流放。还未启程,张凌便莫名其妙的死在了建州卫大牢,其母得知消息后,自尽殉情。
张谦就是那个时候,来到了京城。林如海从同僚那打听了一下具体的情况,在书房中静坐沉默了许久,最后回信让张谦夫妇生活在了庄子中。
那时候林枢只有七八岁,却对林如海那时候的表情记得很清楚。如同一夜之间信仰崩塌,林如海的眼睛里失去了往日的意气奋发。
他对还是小孩的林枢说道:“忠孝仁义,忠的是脚下的土地,忠的是天下的百姓,忠的是先贤先烈!”
林如从回忆中醒来,他看向张谦:“你准备一直呆在庄子中吗?”
“老爷觉得,小人还能去哪?”张谦沉声回道:“当年若不是太爷,小人一家,怕是已经死在雪堆里了。庄子里很好,小人不打算出去了,早就请了显叔,为小人落户在了林家庄。”
“看来你懂了我的意思,你自己考虑吧,我不做强人所难的事。”
林枢起身打算离开,他扫视了一圈,指着两张紫貂皮和虎皮说道:“你若是用不上,这几张皮毛送到别院去,我让显叔给你钱。”
张谦拱手应道:“这些东西是小人随手猎的,既然老爷喜欢,一会小人就送到别院去,就当小人送给老爷的贺礼了,恭贺老爷六元及第,名传天下。”
林枢哈哈一笑,转身带着雪雁离开,边走边说:“虽然这贺的迟了一年,却也挺有趣的。孩子大了就送去学堂,既然在庄子里落了户,不管你姓张姓王还是姓李,那就是林家的人。”
……
自从林枢受伤之后,林家成立了以黛玉为核心的新一代领导集体。刚刚抵达别院,黛玉就已经召集了庄子里的管事,听取各项汇报,安排接下来的工作。
隔着屏风,黛玉用清脆的声音有条不紊的安排着一桩桩事情:“玉米的种子要逐一挑选检查,这不但关系着咱们家的收成,更是为天下百姓培育良种的大事。做成了,在座的每一位都会收获无上功德,府中不吝赏赐。”
“那些沟渠要尽快清理好了,去年连接大雪,地里的墒情不错,不过还是要防备春旱的发生。庄子里再买些鸡鸭幼苗,闲着没事就让人赶到地里去刨食吃。哥哥说了,鸡鸭可将蝗虫的虫卵吃掉,也算是防止蝗灾的发生。”
“学堂里学子若是要参加今年的童生试,就提前做好准备,府试院试时就住在黄华坊府里去,别来回跑了。”
“这段日子安排人在庄子外巡逻,别让人打搅了哥哥休养。最重要的一点,任何人不得跟哥哥说关于京城、朝堂的事,否则严惩不贷!”
……
在所有的管事离开之后,黛玉长舒一口气,王嬷嬷心疼的将一杯温热的茶水递了过来,帮她揉捏肩膀。
“姑娘还是休息休息,这家里的事自有管事们操心,姑娘只需要掌控好大方向就好。”
黛玉捧着茶盏,笑笑说道:“我觉得挺有意思的,若不是这次管家,我还真不知道一条河流,会因为两个庄子拼死相争。我现在就是想,该用什么方法能让这两个庄子解除矛盾,都用上水来灌溉。”
原来城北的那处田庄,与隔壁的庄子为了争水发生了械斗。虽然林家的庄子赢了,却也伤了一人。
黛玉在听完庄子管事的汇报后,调来了附近的舆图,正在思考该如何解决。她觉得还是得想一个合理的解决办法,总不能年年为争水打得你死我活吧。
“争水的原因就是缺水,玉儿若要解决这个问题,还是得从水源上来解决。不过想要解决这个问题,并不容易。”
林枢在雪雁的搀扶下走了进来,坐下后笑眯眯看向黛玉:“这件事我就不掺和了,不过我可以提示你一点,坐在家中凭空想象是想不出答案的,不妨去实地考察一番。”
“那可不一定,我已经有眉目了。”
黛玉俏皮一笑:“待我解决了此事之后,再与哥哥细说。”
“好,哥哥拭目以待!”
这时林显带人抱着数量众多的各类皮毛走了进来,躬身给你两人行礼:“家主、姑娘,张谦送来虎皮两张、紫貂皮两张、白狐皮五张、红狐皮两张,还有狼皮十几张……”
“好家伙,他这是把附近山上的动物打了个遍?”林枢看着屋子里这厚厚的一叠,惊讶的问道。
林显感叹道:“大爷有所不知,庄子里每年送去府上的皮毛,都是张谦猎回来的。他箭术高绝,皆是从眼睛入颅,皮毛无伤,拿到京城去卖,随便一张白狐皮,就能值个几百两。这次他拖老奴送来,说是给贺家主六元及第,扬名天下。嘿,家主都中试一年多了……”
皮毛都是硝制好的,毛色依如原色,特别是那几张狐皮,甚得黛玉的喜爱,她准备用这狐皮做件鹤氅。当然,紫貂皮更好,不过她已经有了用处。
她摸了摸这几张白狐皮,抬头说道:“人家这事找个理由送礼而已,不过咱们也不能占人家便宜。显叔,先从账上支些银子送过去,高出市价两成吧,这些东西都是有价无市的。”
“姑娘说的是,老奴会处理好的。”林显拱手领命,随后见林枢点了点头后退出了屋子。
黛玉将那两张紫貂皮和两张虎皮挑了出来,跟林枢商量道:“哥哥,这虎皮其中一张送给外祖母,一张送给叔母吧,至于紫貂皮,就送给媛姐姐如何?”
说着她还眨巴了两下大眼睛,林枢哑然失笑:“现在玉儿是林家的家主,我这个在你手底下混饭吃的人,自然得听你的。”
黛玉小手一拍,笑眯眯说道:“那就这么定了,我这就让人送到京城去,正好邀请媛姐姐来庄子里玩。”
……
林枢在城外过的逍遥自在,加上黛玉封锁了外面的消息,自然不知道京城这几日是风雨交加。
二月初一大朝会上,宗正寺、刑部、都察院、大理寺联合上奏,忠信王世子高万弘重伤国子监监生、强抢民女、围杀朝廷命官……罪名数不胜数,证据确凿。
皇帝当朝下旨,罢去高万弘世子爵,贬为庶民,交由宗正寺管教。刑部统计高万弘所害百姓之损失,由忠信王府十倍赔偿。顺天府、五城兵马司疏于职守,各罚俸一年,官降一级留任,以观后效。
圣旨下达当夜,宗正寺突燃大火,于其中受罚的高万弘葬身火海,据说被烧的全身焦黑,根本无法辨识,只能从尸身上的金制腰带辨认出是前忠信王世子高万弘。
忠信王高永仪得知消息后,当场昏厥。醒来后当着御医的面,当着前来探望的皇帝吟道:“煮豆燃豆萁,豆在釜中泣。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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