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阳公主府。
内室,看完贾琏给她写下的私信之后,昭阳公主脸上洋溢出笑容。
她喜欢有英雄气概的贾琏,更喜欢不看低女人,将她视作左膀右臂的情郎。
提笔给贾琏写了一封回信之后,又单独写了一封问候的家书,让人送到白家,再转呈其亲舅舅阳武侯。
这不是贾琏要求她做的。
贾琏只是在给她说自己的近况之时,顺道提了一下盐商白家,她便明白了贾琏的意思。
她舅舅阳武侯虽然不在中枢,但却是边关独掌大权的节度使。上次在安西府,贾琏打了他的便宜小舅子,还可以说是误会,这回贾琏又“打劫”了他的钱袋子,只怕他那位舅舅会记恨上贾琏。
她当然不能看着这样的情况发生。她得给她舅舅陈明利害关系,劝他舅舅收敛一些。
以前她只是个无忧无虑的公主,现在她已经长大的,需要考虑更多的事情。她也觉得,她舅舅的手伸得太长了。
到了他们这个地位,过多的钱财带来通常不是好处,而是祸患。
她很高兴贾琏将这些事告诉她。
她知道贾琏并不是怕了她舅舅阳武侯。贾琏资历官职虽然不比她舅舅,但是贾琏却是中枢握着实权的官员,是皇帝近臣,所以除非阳武侯率兵造反,否则贾琏完全没必要怕他。
反倒是她舅舅远离中枢,又位高权重,该忌惮贾琏在中枢给他使坏才对。
所以,贾琏会和她提这个,只是因为贾琏觉得有他们两个之间的关系,他与她舅舅阳武侯,应该是天然的政治盟友。这种天然的政治盟友,哪怕平时不交流,但只是没大的误会,关键时候都应该是互相扶持的。
而她既然决定要帮助贾琏平步青云,这种时候唯一要做的,自然就是帮贾琏免去一切不必要的麻烦。
“对了,听说宫里太妃娘娘病了,怎么回事?”
在心腹嬷嬷回来回话的时候,昭阳公主突然问了一句。
“启禀公主,据宫里的人传回来的消息,李太妃娘娘确实是病了,不过好像是心病,听说昨儿去给太上皇请安的时候,触怒了太上皇,被太上皇责令关了禁闭。
好像这次太上皇动了真怒,所以连今早陛下去重华宫想要给太妃求情的时候,太上皇都没有没有召见。”
昭阳公主听了,没什么表情。
不说她本来就和李太妃不亲,就说她现在早就确定,当初送她去和亲,基本就是李太妃一手谋划的,目的仅仅只是为了太后不爽……
她那个亲祖母,待她何等薄视,她又岂会真心尊敬。
“我皇祖母呢。”
“太后近来心情不错,听说天天在宫里抚琴烹茶,怡情养性,偶尔去重华宫陪着太上皇钓钓鱼,下下棋什么的。”
昭阳公主便笑了起来,随即又摇了摇头。
她知道自从她平安回京之后,太后的心情就一直不错。而且她也感觉到了,此番回京之后,她皇祖母也有些变化。
虽然她说不大上来,就感觉,和太上皇的关系更亲切的,与之相对应的就是,李太妃越来越令太上皇厌恶,隔不了多少,总要受到太上皇的申饬。
她觉得,这中间,多少有她皇祖母的原因。
因为以前每隔两天,太后肯定会招她进宫一次,这段时间,都好似忘了她一般。
兴许,是真的在忙……
昭阳公主这么一想,心里就更是对太后敬重。太后原本多么优雅无争的人,如今都开始收拾人了,只怕也有给她出气的原因在内。
虽然心里肯定是站皇祖母那一方,但是面子上的功夫还得做。
“既然太妃娘娘病了,本宫自然得前去请安问候。传命,晌午之后摆驾长春宫。”
随口下达了进宫请安的命令,昭阳公主坐在书房内,却想起之前给贾琏的回信有些许不足够恰当的话语。
于是就将之翻出来,反复修改数遍,直到确定贾琏收到她的回信之后,能够完全体会到她的心情和爱慕,才脸红红的将之用娟秀的小楷誊写一遍,让稳妥的人往南边送去。
……
扬州城。
贾琏也逐渐开始将扬州盐政的情况,以一封又一封公文的行事,发往京城。
相信随着他的汇报,朝廷会对此番扬州盐政的所有问题,做一个定性。并且新一任的巡盐御史,也会很快的下来。
盐商们果然没有敢再蔑视他的权威,按照盐引份额平摊,将四百万两银子,如数送到行辕来。
而贾琏也很讲义气,在收到足数的银子之后,便下令将盐商们家门口的官兵全数撤了回来。
至于那王氏钱庄,不知道周家用了什么手段,别的几家都没有和他争,而贾琏也没有刻意为难,最终让周伯儒给拿下了。
毕竟王家被抄家问罪了。尽管贾琏第一时间就让官府将王氏钱庄控制起来,只怕其中也还是免不了动乱,比如有人捐款出逃什么的。
所以周家拿下王氏钱庄,也是冒了一定的风险。能不能尽快收回成本,就看周家自己的手段了。
“大人,这上面是下人并盐行的同行们,为大人准备的一点小小心意……”
在谈好钱庄的事情之后,周伯儒又单独递给贾琏一张清单。
贾琏打开一看,好家伙,足足两三页,全是好东西。
不是什么名人字画,就是古董珍玩。以贾琏的见识看去,只怕没有一件玩意儿的价值,会低于一千两!
上面还标注了哪件东西,是哪家送的。
贾琏早知道他们会有这一手,只是没想到,会以这样的方式孝敬。仔细想来,倒像是为了他考虑。
毕竟这些玩意儿,物件小,又不像真金白银那般招眼,实在是送礼的好选择。只怕上面的这些物件,也是盐商们平时收集来的。
“尔等有心了。”
并没有拒绝的意思。就当是这些盐商为他们之前,明知道王家想要行刺他,却隐瞒不报的代价吧。不收,只怕他们还不安心。
“只要大人喜欢就好。另外,除了上面那些小玩意儿,小人等还为大人单独备了白银十万两,一并放在抬进来赎罪银子里面了……”
“呵呵。”
相比较抄了的赵家和王家,相比较四百万赎罪银子而言,十万两确实就不算什么了。
“你还有事?”
周伯儒献完孝敬之后,没有下去的意思,显然有话要说。
所以等贾琏发话,他立马就拱手一拜,低声道:“确实是有一桩不情之请想要请大人通融。”
“说吧。”
收了好处的贾琏,显得十分通情达理。
周伯儒也就不再绕弯子,直接道:“小人等虽然不知道那赵家、王家的家资有多少,但是凭借大人查出来的,他们两家的罪证来看,只怕他们平时没少干出为祸一方,巧取豪夺之事。
如此一来,只怕他们家中,都聚集了不菲的家产。
如今大人声张正义,将他们绳之以法,本是顺应天理之事!
只是……
他们与小人等一样,都是朝廷选定的盐商。就怕大人将王、赵两家抄家的结果如数报上去之后,朝廷的诸公会误以为我们盐商每一家都像那王、赵两家一般家资丰厚……
所以,小人们想要恳请大人,适当的将王、赵家两家的家产少报一些,就当是体贴我等其他遵纪守法的盐商了。
大人想必也知道,自从朝廷施行新的盐政之后,小人等的利润也不比以前了。要是让朝中大人们误以为盐行还有巨大的利润,只怕还要想方设法从盐政抽取利润,到时候,苦的不只有我们这些遵纪守法,绝不贩卖私盐谋利的盐商,还有全天下千千万万吃盐的老百姓啊。”
听得周伯儒一句话,贾琏颇有种大开眼界的感觉。
盐商们担心王家和赵家的家产太丰厚,被他如数报上去之后,会“暴露”他们这些大盐商的底牌,让朝廷诸公觉得他们太富裕,生出杀猪的想法,这很正常。
但是,他还是头一次,听到有人将以权谋私,贪赃枉法的事情,说的这么高大上的。
听他话里的意思,他要是不将王、赵两家的家产少报一些,倒成了荼毒遵纪守法好盐商的恶霸,为祸天下百姓的坏人了?
“那如你所言,本官少报的那些家产,又当如何处置?分给你们这些遵纪守法的盐商以作补偿?”
周伯儒之所以敢这么进言,自然是有原因的。
他立马认真的道:“大人说笑了,小的们岂敢有这个想法。大人此番千里南下,为了朝廷,为了盐政殚精竭虑,还两番遭到小人暗算,所以,那王、赵两家巧取豪夺来的财富,自然归大人所有,也算是王、赵两家
为大人赎罪了。”
“呵呵,周会长这不是让本官做贪官,陷本官于不义之地吗。”
“大人……”
周伯儒还待说什么,却被贾琏抬手打断:“好了,此事本官早有计较,就不劳周会长费心了。
倒是周会长,还是和扬州的其他盐商们,好好协商一下,如何替朝廷将江南的盐政做的更好。倘若今年年底,尔等要是还像去年那样,只怕就算此番侥幸逃过此劫,也难以在明年过个好年啊。”
周伯儒顿时不敢再说什么,对贾琏的话连连应是。
心中却也有了个底。
他看得出来贾琏不是迂腐的清流,此番只要他话说出口,让贾琏听在耳中,他的目的就达到了。
因此立马将此茬略过,说起另一件事。
“小人曾听闻,当日在小秦淮河上,青衣惹得大人不愉快。还请大人恕罪,青衣并非对大人不敬,而是她从下就是这般清冷的个性。
小人已经派人训斥过她了,还请大人不要与她一般见识……”
周伯儒说着,发现贾琏脸色不大对,立马识趣的住了口。
然后才听贾琏道:“第一,青衣姑娘并没有惹得本官不快。第二,虽然你曾经是她的东家,但是如今既然已经将她赠给本官,那她就是本官的人。
本官的人,只怕还用不着周会长代为训斥。所以,我不希望,周会长下次再说这样的话。”
周伯儒一听,连忙跪下道:“大人赎罪,下人绝无冒犯大人之意……小人记住了,下次绝对不会再对青衣姑娘不敬。”
周伯儒将顾青衣当做底牌,也是他靠上贾琏这条线最大的倚仗。
所以,当听说顾青衣居然没有第一时间得到贾琏的宠幸,反而被沉盼儿抢了风头之后,有些生气与着急,所以才这么提了一句。
如今虽然被贾琏训斥,但他心内反倒是松了一口气。
听贾琏的口吻,俨然是将顾青衣当做自己的女人来看待,他的目的也就达到了,自然不敢与贾琏争辩。
“好了,你起来吧。此番本官下扬州,周会长对本官的照顾,本官是记在心中的。
只是本官一向小气的很,不喜欢自己的女人,还和别的势力有什么牵扯。
所以,将来周会长要是有什么事,可以直接派人来找我。可别自作聪明,比如让青衣姑娘代为传递什么,那可能会得不偿失,这一点,还请周会长定要明白。”
“是是是,小人明白了。多谢大人厚爱,从此之后,但凡大人有何需要,请尽管向小人开口,小人及整个周家,必当为大人效犬马之劳!”
贾琏就笑了笑,赐了一杯茶,才让周伯儒回去了。
周伯儒是个聪明人,而且势力遍布整个江南,要是用得好,也是一大助力,他倒是不介意与之保持一个良好的关系。
盐商们的事情一一解决,接下来,就只需要将所有盐商和贪官们的家产抄点清楚之后,就可以准备启程返京了。
只是,当琏一时都愣了好久。
最开始,从赵家,抄出真金白银近三百万两。加上赵家所有庄园、田地,还有各大州府的产业,就算全部低价折卖出去,也能凑足近百万两白银。
所以,单是一个赵家,就是将近四百万!
王家稍低一点,就算加上卖给周家的王氏钱庄,整体价值也就三百万左右。
为富不仁的小盐商冯家,全部家产折算下来,近五十万两。
吴志荣等府衙官员,家产也是不菲。不过他们不属于盐政系统,贾琏也就只抄真金白银,还有容易拿走的家伙,至于其他资产,则按照惯例,充入府库,最后由府库上报朝廷。
如此一是为了减少麻烦,二一个也是给其他扬州地方官员一点油水,免得他们看着行辕内堆积如山的财富太过眼红。
但即便如此,贾琏也是抄出近三十余万的财富出来。其中大半都是知府吴志荣贡献的。
再加上盐运司的一众大小盐官,以及巡盐御史安思远等管盐官……
安思远作为巡盐御史,盐政出了这么大纰漏,罪责难逃,抄家是必须的。
至于安家人嘛。念在安思远最后有检举悔过之心,且遭到盐商的毒害,所以从轻发落,只抄家,不牵连家人,很合理。
而抄家,自然也分抄干净和随便抄抄。有贾琏在,结果显而易见。
而盐政系统的官儿虽然大多品级都很低,耐不住个个都暗中富得流油,所以抄出来的价值,至少百万两上下。而贾琏嫌弃这些小鱼小虾资产太杂乱,懒得一一清点,所以就只抄走好拿的真金白银,其他的全部划给府衙,让他们自行清点入库。
如此,又是五六十万左右。
再加上新近盐商们赎罪的三百万,外加一百万给朝臣们的封口费,全部加在一起……
一千二百万有余!
呼。
得到这个数字的贾琏长呼一口气。
犹记得当日在赵家密室内,看到十余万两黄金,一百万白银堆积在一起,那如山一般耀眼的场面。
一千二百多万,这是何等夸张的一笔数字?
就算放到大魏朝,将近两万万人贡献的国库岁入来说,也快要占据五分之一了。
所以,他这不是下扬州来清查盐政,而是帮朝廷增收来了?
看来,得多调派一点兵力保护行辕,否则这么多钱,随便都盗走一部分,那损失都是不可估量了。
……
“大人……”
贾琏的住处,许氏从伏着的桌子上翻身起来,擦了一下汗涔涔的额头,这才转身,走到贾琏的身边,坐在太师椅的扶手上。
“确定今儿就走?”
“嗯,马车和随行的人员都准备妥当了。”
“嗯。”
许氏是安家主母。安思远虽然身死,但是安家在老家的根基还在,她儿子还需要回去继承,所以她得走。
虽然她舍不得,但是再舍不得,她也必须得走。
不仅仅为了儿子,还有她自己。
邂后一场,彼此回到正途,是唯一的结果。纠缠下去,对她,对贾琏不是好事。
“舍不得,就留下,我可以养你们。”
听到贾琏这么说,许氏笑了笑,心里倒认真放下了。
她转身跪在贾琏面前,拿起贾琏的手亲吻了一下,摇摇头,并没有解释什么。因为各种缘由,早就说过,说透了。
“小丫头,很舍不得你。她,应该是喜欢上你了,之前过来和你告别之后,回去都哭了。”
许氏如此说了一句。她口中的小丫头,自然是她的女儿安采儿。
贾琏闻言笑了笑,并不觉得奇怪。
小丫头情窦初开,容易喜欢上心目中英雄人物,自是寻常。
也怪许氏自己,在他面前总是以婢女自居,还带着女儿一起过来给她整顿内务,给了其女儿许多接触他的机会。
特别是贾琏帮许氏找回儿子之后,贾琏能够明显感觉到,小丫头对他十分亲近。
“她年纪还小,再过几年,长大了也就好了。”
“要是好不了呢?”
许氏蹲在地上,仰头认真的看着贾琏。
贾琏就明白,这娘儿们还没完全放下,想要将女儿许给他的心思。
“那你就把她带到京城来找我,到时候你们娘儿俩一起跟着我。”
被贾琏勾起下巴如此调笑,许氏没好气的白了贾琏一眼,倒也没再说什么。
最后看了贾琏一眼,起身吻了贾琏一下,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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