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玉,你觉得我以前对你不好吗,为什么要这么故意来找姐姐的不是?”
王熙凤走到贾宝玉身边坐下,难得娇声浅语的道。
贾宝玉却不为所动,别看王熙凤现在做出一副普通女人的姿态,但是王熙凤强硬甚至毒辣的性格,他深有所知。
外人的得失甚至是性命,她都不会放在心上。甚至就连自己这个表弟,多半也是看在贾母和王夫人的份上,才对自己亲爱有加。
此次自己坏了她的好事,若是没处置好,怕是会让她心生忌恨。王熙凤这样的人,最是容不得比她弱小的人挑衅她!
现在的自己,在她眼里无疑是弱小的。
他倒也不怕王熙凤忌恨,只是他心中其实是甚为欣赏王熙凤的。他既不愿意王熙凤走错路,更不愿意与之成仇。
所以,她被自己攥在手里的这封“罪状”,便大有文章可做了。
“凤姐姐说的什么话,我们姐弟之间一向关系亲密,我如何会寻姐姐的不是。”
贾宝玉笑道。
王熙凤的假笑顿时收住,上下看了贾宝玉一眼,道:“我倒是没看出来,宝兄弟如今也会装糊涂了。我也不和你兜圈子,你从来旺手里拿到的信还给姐姐可好?”
“信?哦,我们这样的人家,按律是不能私自结交外官的。我一看到那样的信,便知道不是琏二哥所为,所以回来就把它给烧掉了。”
王熙凤愕然:“烧了?”
“烧了。”
贾宝玉真诚的回视着王熙凤。
王熙凤把眉头紧皱,给她一万个相信贾宝玉的理由,她也不信贾宝玉会把信给烧了!
“好呀,宝兄弟如今不但人聪明了,还会拿捏人了。罢了罢了,虽然不知道是哪个小蹄子坏我的事,把事情告诉了你,如今你既然知道了,我便也不瞒你了。
我是应承了水月庵的静虚师太一个人情,帮她托长安州的云老爷办件事。姐姐知道错了,这下子你可满意了,可能把信还给我了?”
贾宝玉道:“怕不止是一个人情吧,那张家可是长安州的大财主,姐姐帮他家办事,他家就没给姐姐一点好处?”
王熙凤再次哑口,良久才笑道:“滋滋,原来宝兄弟是手里缺银子使了,你说你也太见外了,你要是缺银子使和姐姐我说就是了,何必兜这么大一个圈子?
平儿,回去取五百两银子过来,给咱们的宝二爷打酒吃。”
王熙凤话虽笑着说,眼中却闪过一抹冷色。
她王熙凤嫁到贾家这么多年,一贯顺风顺水,风光体面。便是她的婆婆邢夫人,虽然不待见她却也没敢这么拿捏过她!
不过王熙凤又想,凭宝玉的性子定然是不会如此的,定然是哪个下流的小蹄子眼红她随随便便就得了张家三千银子的谢礼,犯了眼病,所以挑唆着贾宝玉来拆她的台,不让她好过
这个人会是谁呢?
自己做事可一向都是周祥谨慎的,这件事更是没几个人知道。
难道是平儿?
王熙凤回头看了平儿一眼,平儿心细,恰恰将王熙凤的神色看在眼中,心中一阵凄凉……却也不好分说什么,只得把脸别过。
贾宝玉见此,不由得脸一沉道:“莫非凤姐姐以为我是贪图银子,所以故意从中作梗?”
“不然你为了什么?”
王熙凤语气也不好了。好小子,坏我的好事,我没同你生气你倒先拉下脸来了!
“那凤姐姐你可知道,在你眼里不过顺带赚个几千两银子的小事,对别人来说,却是攸关终身的大事!姐姐又可曾知道,今日姐姐这封信一旦送出去,顷刻间便会葬送两条人命!”
王熙凤疾言厉色道:“你胡说八道什么,你莫不是疯了?”
平儿也立马道:“宝二爷,那张家不过是想与守备家退亲而已,哪里就到了牵扯性命的大事上来了?”
贾宝玉冷哼一声道:“那张家贪慕虚荣,背信弃义,为了巴结知府,便要将女儿改嫁给知府的混账小舅子。凤姐姐是女人难道不知,一个女子一旦嫁错了人,便是一辈子的大事吗?
那张家的女儿若是节烈一些,情知难违父母之命,又不愿从命,怕是只得一根麻绳了结此生!”
王熙凤变色道:“这些你从何得知,不过是你的猜测罢了。难道知府家还比不得守备家了?这件事分明是那守备家顽固不化,百般阻扰,执意不肯退亲,张家无计可施这才托人到京中求关系。”
贾宝玉心中冷笑,不管王熙凤是当真不知道内情还是佯装不知道,反正贾宝玉是知道,王熙凤这封信送出去,守备家慑于节度使云光的威势只得退亲。之后张家女儿金哥闻知,确实是一根麻绳吊死了!
更离奇的是,那守备公子也是个痴情的,为了追随金哥,也投河而亡
当然贾宝玉并不是为了两个无关紧要的人在这里小题大做,而是,这件事一旦发生,王熙凤手上便算是沾上了两条人命了!且不说,王熙凤的胆子一旦大起来之后,以后还会干些什么事,这才是他阻拦王熙凤的原因。
“俗话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亲!凤姐姐是个尊贵人,何苦为了那不相关的人和事,污了自己的名声,损了自己的阴德?
舅舅如今贵为朝廷一品武官(从),深得当今信重,代天巡狩、坐镇边关,将来登殿入阁,位列三公也未可知。届时,王家将会何等荣耀?若是舅舅此时知道凤姐姐为了区区几千两银子就包揽这些事,怕是也会心生不悦的。”
“你这是威胁我?”王熙凤不可置信的道。
贾宝玉没说话。他朝着窗户外面望了望,有些好奇,自己和王熙凤在这屋里争论,怎么也没个丫鬟进来打岔呢
平儿看两人已经针锋相对了,连忙拉扯了一下王熙凤的衣服。
“奶奶!”
王熙凤阴着脸,直勾勾的看着贾宝玉,只是贾宝玉不为所动。
见状,王熙凤只得泄气道:“那依宝兄弟的说法,姐姐我该怎么做?如今我银子也收了,总不能不替人家办事吧?”
王熙凤从来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人,见无法说服贾宝玉,只得妥协另寻他计。
“长安州的事,与我们无关,把银子退还张家便了。只是那静虚老尼,生性贪婪,六根不净,受我家多年供奉,却不说为我家多积阴德,反而搬弄是非,这样的人,必须撵出由我贾家供奉的庙号道观!”
王熙凤脸上浮现肉疼之色,三千两白花花的银子,要叫她乖乖交出来,她哪里能甘心?而且,贾宝玉先前说的那些事,只是猜测,世上谁不惜命,如何轻易就能寻死去?
也不知道这宝玉吃错了什么药,竟这么固执起来。
怪只怪自己行事还是不够周密,把信落入他的手中,今日若是不依他,别说告诉王子腾了,就是告诉家里随便哪个长辈,自己都够呛。
这个小毛头
“好吧,我都依你,一切都按你说的做,如今你可以把信交给我了吧?”王熙凤心灰灰的道。
贾宝玉笑回:“之前不是已经和二嫂子说了,信我已经烧了,就连灰也倒在了谁也找不着的地方,嫂子怎么不信?”
王熙凤:“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