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间名叫“害群之马”的酒吧里,我躲在最昏暗的角落,拿着一大杯威士忌,等着我的朋友史蒂夫·莫里森。
酒吧里声音嘈杂,我试着透过那些叼着烟斗、吞云吐雾的客人们,所制造出的浓烟,辨认出我朋友的身影。我紧紧地盯着门口的方向,但实际上,我几乎什么都看不清楚。
我再次回想起两天前,我收到的那封信,正是那封信,让我感到如此焦虑。仅仅是看到了法国邮局醒目的大邮戳,就让我心头一紧:
一九四八年九月三日,阿格诺。
阿格诺……我的家乡阿尔萨斯……我离开那里似乎已经很久了……
那辆火车诉说着,我无以复加的伤感,摇摇摆摆,缓慢而无情地,把我从家乡带走。站台上亲人们挥动着手臂,宣告着与我的别离。
于是,我满怀悲伤和凄凉地,来到了这个陌生的城市——伦敦。巨大而阴暗的房屋,全都淹没在浓重的雾气中,我猛然发现:自己竟孤孤单单地,一个人站在这里,迷失在陌生的土地上,手里拿着我唯一的救命稻萆——阿贝尔舅舅留给我的几个地址,其中一个就是皮卡迪利广场附近的欧迪昂斯餐厅。就这样,我在那家餐厅里,度过了艰难的实习期,实习内容当然是我一直在练习的烹饪。
十二年过去了,我从来没有回过法国。
我还是紧紧盯着门口的方向,继续回想我哥哥写来的那封奇怪的信。
一九四八年九月二日
阿格诺
亲爱的艾提安:
你知道·我不经常给你写信的,但是目前的状况,让我不得不给你写这封信。
如果你能够回法国一趟,在家里住上几天,我将感激不尽。不过请你放心,家里没有遇到任何问题和麻烦。我们全家,包括玛丽、孩子们和我,身体都很健康。我希望你也一切安好,希望那次交通意外,没有给你造成过多的影响。
实际上,我是为了父亲而给你写信的。最近几个星期,他的举动有些古怪。从上个星期四开始,他突然表现得时而惶恐,时而癫狂。一切来得毫无征兆,却又如此真实。今天他犯了一次,说不定明晚又会犯一次,真是难以置信,我的心都凉了。
一天凌晨两点钟,我睡得很沉,突然被一阵突如其来的低沉声音吵醒了。我的脑子在混沌中,停留了几秒钟之后,我才发现是有人把花园的门打开了。我害怕吵醒玛丽,于是悄悄穿上拖鞋和睡衣,下楼去看个究竟。
走出房问,我发现储藏室附近,映出隐隐约约的光亮。我赶紧跑过去,躲在门左边的窗户下面,破旧的百叶窗是关着的,但透过缝隙,我一眼就瞧见了父亲。他的脸因为恐惧而变了形,旁边紧紧地挨着一个小姑娘!
我知道你可能怀疑,我对这奇怪一幕的描述,因为,当时屋里唯一的光线,只有工具架上的一根蜡烛,而且,我只看到了这个小姑娘的背影。但是,她金色的头发闪烁的光芒,身上的黑色大外套,难看的帽子和纤弱的身影,让我一眼就认出是她——艾娃·穆勒!
但是,艾娃·穆勒在十六年前就死了、这是众所周知的事实。大家都能证明,她死的时候,情况相当特殊,甚至可以说是异常复杂。
我当时头疼极了,身体靠在花园的矮墙边不敢动。我无法确定,从我瞧见那一幕开始,到父亲从储藏室里走出来,回到屋里,总共经过了多长时间。
当父亲走出来时,他的脸色像纸一样苍白。迟疑了几秒后,我回过神来,决定进储藏室里,跟里面那个小姑娘谈一谈,问问她为什么穿着,艾娃死时的衣服来吓唬父亲。我绝不能轻易放过她。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就更加不可思议了,就像我们的少年时代,曾经为之惶恐不安的,那一系列恐怖故事一样。我走进储藏室,掏出口袋里的钥匙,把门反锁起来。我点燃一根蜡烛,开始寻找那个姑娘……然而,她莫名其妙地消失了!如同化作一缕青烟飞走了一样!
我掘地三尺,搜遍了所有角落,连一根头发丝都没有发现。可是,刚才我在窗户后面,借着微弱的灯光,把屋里的事情看得一清二楚啊!
那扇窗户已经有好几年没有打开过了,窗户的合叶早就全部锈死了,连里面的插销也都生了锈。她不可能从窗户溜走,也不可能从大门和门上的窗户里溜出来,因为我一直守在那里。
除了父亲,没有人离开过这间储藏室。但是,我亲眼看着父亲走出来,那时只有他一个人,我发誓我看得清清楚楚。
我又找了一遍,还是没有结果,最终只能不安地回到了床上。
第二天早上,我问起父亲这件事,不料,他刚一听到艾娃的名字就昏过去了,我们只好叫来了医生。现在他已经脱离危险,但是,他明确表示,拒绝提起前一晚上的事。
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而且不瞒你说,我自己也很害怕,觉得厄运会再一次降临,我们会被它狠狠打击,无力逃脱。而且我担心,如果现在警方对这件事进行调查,恐怕会把过去的那件谋杀案,顺便牵扯出来。我不希望见到这样的事情。
那天夜里,储藏室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父亲会这么害怕?最重要的是:为什么他不愿意,跟我谈起这件事?
我甚至开始怀疑自已是在梦游。你可以想象,这么多没有答案的问题,不停地困扰着我,我别无他法。
我恳求你,艾提安,能不能腾出两、三个星期的时间,回来帮一帮我,因为,我想咱们一定能够弄清楚,这件事的来龙去脉,驱走那些再次来骚扰咱们家的厄运。急盼你的回信。
信任你的哥哥:吉恩·马丁
PS:玛丽和我都希望早日见到你,另外,还有我的两个小家伙——娜塔莉和克莱门蒂娜,她们会天天缠着跟你玩儿的。
“希望早日见到你,艾提安叔叔。”
为了确认信里的内容,我又反复读了好几遏,每次都有一种难以形容的不适和窒息感。现在这种感觉又来了,我举起酒杯,一口喝光杯中的酒。,好驱散这种不快的感觉。可惜这一大口酒,除了呛得我眼泪直流外,没有起到其他任何作用。我放松了一下神经,望着我的威士忌酒杯,决定再来一杯。
这个夜晚才刚刚开始。自打那次酗酒,酿成了交通意外以后,我的医生就强烈反对我过量饮酒。
那次交通意外——啊,那是我有生以来,所经历的最恐怖的一天……
我挺起肩膀,转头向酒吧的玻璃窗外望去,潮湿的空气死死地依附着玻璃,今天晚上,伦敦的雾气很大……
两年前的一个夜晚,大雨刚停,一个朋友来还我的车子。那是一辆马力强劲的敞篷捷豹,其实我当时还不太习惯驾驶这种车。那天我喝了点儿酒,乘着酒兴开得飞快,享受着速度带来的轻飘飘的感觉。这头“猛兽”完全被我征服了,我是公路的主人,我藐视所有对我,投来厌恶目光的人,他们惊恐地四下闪避……
就在这时,一辆车躲闪不及,我一头撞了上去……
幸运的是,那辆车的司机,只受到了一点轻伤——这简直就是奇迹。而我,在医院里躺了整整六个月,头骨骨折,另外还有长达几周的失忆。我用了整整一年,才完全恢复过来。然而,作为这场事故的纪念品,突如其来的剧烈头疼,总会时不时地折磨我。
在出车祸的头几个星期里,伦敦医院的医生,竟然一反消极的态度,对我抱有很大的期望,认为我可以痊愈。的确,我活了下来,但是,我似乎陷入了一种狂躁和惊恐的状态。起初,我连最简单的句子都说不出来,医院有一位护士叫史蒂夫·莫里森,他负责对我进行全天候监护。我能完全康复,无疑是他耐心照料的结果。从那个时候起,我们成为彼此最好的朋友。
当我恢复记忆之后,我又多了两个新毛病。第一,我总觉得在我的病房里,有一双闪闪发光的、魔鬼一般的眼睛,日日夜夜地紧盯着我,使我陷入了极度的恐惧。那双眼睛的样子一直在我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第二个缠着我的,就是艾娃·穆勒的死。她是在莫黛河附近的一间破旧小屋里,被魔鬼杀死的,她是那个古老诅咒的牺牲者。这段陈年往事在我的心底埋藏了很久,但时不时地,会出现在我的梦里,而且当我精神沮丧的时候,也会不由自主地想起这件事来。这个新毛病,现在不但没有渐渐消失,反而有变本加厉的趋势。
现在,看到我哥哥的来信,读到他描述的内容,那个鬼魂又出现了!我哥哥可不是那种爱开玩笑的人,他真的看到了艾娃的鬼魂?或者说那只是他的幻觉?但是,父亲的古怪行为,又怎么解释呢?哥哥认为,我能够弄清楚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这句话激发了我的好奇心。同时,对我自己来说,自从那次车祸以后,我就一直在思考艾娃死时的情景。
我陷入了深深的思考之中,就连史蒂夫来了都不知道。
“你好,艾提安!……”史蒂夫·莫里森朝我招呼一声。
史蒂夫·莫里森同我年龄相仿,三十岁出头,红褐色的头发,在鬓角处稍微有些脱落。他为人直爽、热情、活泼,容易让人产生好感。但是,作为朋友的我很清楚,在这样开朗而从容的外表下,他隐藏着一颗敏感而忧郁的心。他吃住在我家,与我建立了深厚且真挚的友情。但是,他还是有意无意地,把我视为他的“病人”,并觉得:自己应该负责在夜间照顾我。我今天约他来伦敦医院附近的酒吧,是为了跟他聊一聊,我哥哥的那封来信。
“你怎么样?”史蒂夫医生坐在我的对面,把两大扎冒着泡沬的啤酒摆在桌子上。
“身体感觉好多了……”我点头说。
“是的,这我能看得出来。”他拿起酒杯喝了一大口,然后擦了擦胡子上的啤酒沫,仔细地盯着我,“然后呢?”
我什么都没说,把信交给了他。史蒂夫读过那封信,大致了解了一下情况。正如我所期望的,从他的脸上,我察觉到一丝困惑。酒吧里依旧很嘈杂,充斥着热烈的讨论声,响亮的笑声和聒噪的打牌声。在这个小酒吧里,唯有我和史蒂夫两人之间,保持着宁静。
看过信后,史蒂夫·莫里森慢慢地点燃了一裉香烟,然后开口。“奇怪。”
“对,这就是我们要谈的问题。”我点了点头。
“真是奇怪,你的故事让我开始担心起来。不过话说回来,你打算回法国吗?”
“如果老板放我的假,我打算回去一趟。首先,我想回去看一看哥哥和玛丽的孩子们,看看我的家乡,然后……然后,我必须弄清楚艾娃·穆勒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否则我会疯的。”我挥舞两臂,激动地说。“史蒂夫,我想我必须这么做。”
“这封信坚定了我的一个想法,我要给你介绍一位专家,一位博士……”
“医生?……”我打断了他,“但是史蒂夫,我并不需要什么医生!至少现在不需要。”
“不是看病的医生,我是说知名的私家侦探,专门研究离奇案件的专家,他叫阿兰德·图威斯特博士。”
“阿兰德·图威斯特博士?噢,我好像听说过这个人……”
我向酒吧服务生示意,再要些酒来。
“图威斯特……想起来了,我最近看过他的相关报道。就是他帮助警察,侦破了彼得·卢瑟福的案子?”
史蒂夫以上微微一笑,说道:“应该说是警察也乐于赶紧破案,才出面助图威斯特博士一臂之力,将凶手押回了警察局。现在,凶手已经被绳之以法。据说阿兰德·图威斯特是破案高手,而且能侦破很复杂的案件。我想如果世界上,还有人能够理清艾娃·穆勒的谜团,那么,这个人一定就是图威斯特博士了。”
“即便如此,我还是有些担优。如果他像你说的那么厉害,我真不敢想象,他会提出几位数的酬金。”
“我跟他见过几面,他是一位受过高等教育的绅士,并不是那种为了钱而工作的人。我觉得,能让他对某件事感兴趣的前提,一定是这件事情本身不同寻常,或者特别令人难以理解,使他觉得那是一件‘正经事’。”史蒂夫医生笑眯眯地点着头说,“听我的,明天上午十点,你给我工作的医院办公室打个电话,我安排个约会,介绍你们认识一下……”
这时,史蒂夫的几位同事,突然走了过来,坐在了我们旁边。于是新—轮寒暄,以及高谈阔论和觥筹交错,又上演了。
从小酒馆出来,夜色已经很深,而我也已经醉意沉沉。空气中雾气仍然很重,几乎看不见十步以外的东西。看来要顺利回到我位于舰队街的家里,并不是一件十分容易的事情。
我的心情似乎还困在,那个热气腾腾的酒馆里,想呼吸点儿夜晚清爽的空气,好提一提神。因此,我决定走路回家,并在心里默默告诉自己,直线是最短的距离,于是,我鼓起勇气,选择了一条从来没有走过的捷径。
渐渐地,我发现麻烦来了。我本该早些察觉到的——走着走着,路变得越来越窄,而且,路灯看起来也越来越少,光线越来越昏暗。—刻钟以后,我发现自己不可能,再掉头回去了,因为我已经走过了好几条死胡同,好像置身于一个巨大的迷宮,而且,这个大迷宮里光线昏暗,还笼罩着雾气。
我迷路了。我只能靠雾气中,一些隐隐约约的光晕,来躲开石拱门楣,避开坚硬的墙角,绕过湿滑路面上,凹凸不平的石头,匆匆辨认着头顶的招牌。然而,路上一个人也没有,小胡同两侧的房子,安静得像死寂的沙漠。
我凭着感觉,又往前走了一会儿,希望能通过脚步声,在胡同中形成的回声,来辨别清楚方向。
我自己脚步的回声……
走了两步,我突然停了下来,像一座雕像一样一动不动,竖起耳朵,仔细寻找最细微的回声。我听到身后有脚步声,那个声音是不是紧跟着我发出的?我努力回想了一下,觉得那个脚步声,似乎在很久之前,就已经开始跟着我了。或许从我走出小酒馆的时候,脚步声就开始了,只是我没有察觉罢了……
我转头瞥了一眼,只看到阴暗的小巷,其他什么也没有。
我继续向前走,摇了摇头,自嘲地想,怎么可能在这种地方,突然撞见什么幽灵呢?我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镇静下来,然而,头疼却突然袭击了我。恐惧感慢慢地渗入了我的灵魂,我开始不自觉地幻想,到处都隐藏着危险的神秘人。那个一直跟着我的黑影,一定不怀好意,经常在这条小巷出没,吓唬附近那些优雅、纤弱的女士们……
就在这条巷子里……在阴暗的角落中……开膛手杰克抚摸着他闪闪发光的锋利尖刀,正窥视着他的下一个猎物。
我停下来点了一根烟,想平静一下狂躁的情绪,停止那些漫无边际的幻想。就在我转身的一刻,我整个人被吓得僵住了,香烟和火柴“啪!”的一声掉在了地上。
有人在身后跟着我!
这次不再是我的幻想了,因为那个人跟得很紧,我鞋底的胶皮怎么也不可能,发出这样的摩擦声和咯咯声。我打着寒战,甚至不敢再回头瞧一眼,心里努力想说服自己,转过头去,看是不是有一把锋利的尖刀,正发出若隐若现的寒光。
我再也无法忍受了,不辨方向地撒腿就跑。我的肺都跑疼了,心脏也快要跳出来了,这时,一个垃圾桶突然把我绊倒。我重重地摔在一条水沟里,气得我直骂脏话。与此同时,一只公猫尖叫着,咒骂我破坏了它的美梦。我站起身来,警惕地听着路面上的脚步声,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双拳攥紧,紧张得青筋迸出,神经几乎绷断了。我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仔细地听那该死的脚步声,但是,周围什么都没有听到。
渐渐地,我恢复了精神,觉得自己真是够愚蠢的,居然把一个过路人,随便当成了舞刀弄枪的强盗。如果史蒂夫医生看到我肌在垃圾堆边的样子,他一定会把脸都笑歪了。
我踉踉跄跄地走着,为自己的愚蠹行为,感到懊恼不已。这一次,我慎重地选择了一个方向,继续往前走去。
我费力地辨认那些小巷的名字,但是,那些名字对我来说,什么意义都没有——过了一会儿,我隐隐约约听到微弱的流水声。
又过了一会儿,我似乎看到一座桥,横跨在水流上。我慢慢地走到桥边,怕被脚下的青苔滑倒。从我左手边向下看,雾气形成的面纱后面,隐藏着一条小溪,再往前看,是熟悉的、泛着红光的影子——那里有一座电话亭。
我得救啦!终于找到路了。
我走过桥,沿着湿滑的河岸,踉踉跄跄地走了几步,进了电话亭。一个全新的清晨已经到来了,我把手伸进口袋里,想找一些硬币来打电话,正在这时,透过电话亭的玻璃,我看到桥上有个孩子的身影。
我从口袋里掏出一枚硬币,低声念叨了一句:“这个时间,孩子门应该都在睡觉吧!”结果一不小心,硬币掉到了地上,地上铺满黄色落叶,我拿出火柴,划燃一根照明。
我一转身,发现那个身影,正站在离电话亭不远的地方,穿着一件大大的外套,戴着一顶奇怪的帽子。我俯身费劲地寻找着那枚该死的硬币,却突然莫名其妙地,想到了我哥哥的那封信。他在信里对我说的那些话,再一次浮现在了我的脑海中。想到这里,我的额头马上冒出汗来。我警告自己:“艾提安,冷静些,你不会又开始发疯了吧!……”
“怎么就是找不到,那枚该死的硬币呢?……”我一边嘀咕,一边再一次把手伸进口袋,去拿第二枚硬币。我把它投进电话机里,随便拨了一个号码,觉得自己的身体有些失控,双手也在发抖。真是太荒谬了,怎么会莫名其妙地发抖呢?伴随着这种毫无理由的不安,我的头也疼得几乎快要裂开了。
我缩在电话亭的一个角落里,突然一转身,结果整个人被吓呆了:一张苍白的脸和一双苍白的手,紧紧地贴在电话亭的玻璃门上!
艾娃·穆勒!她……就在我的面前!……
她的眼睛是白色的,没有虹膜,布满血丝,而且眼神空洞。她就那么直勾勾地盯着我,把我的骨头都看穿了。这场景真是可怕得让人难以形容!
那双苍白的手,突然打开了电话亭的门,朝我伸过来。我紧闭双眼,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是应该等死,还是应该反抗?或者应该像个受难者一样,消失在这沉沉的雾气中?
我就这样痛苦而盲目地待着,一动不动,几乎快要失去知觉了。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挣开眼睛,却看到那双苍白的手,又朝我伸了过来!不,这次不是一双,是两双,三双,很多双!它们把我紧紧地围困,抓牢!
其中两只手抓住了我的胳膊,我用尽全身气力,把手抽了回来,又被抓住了。到处都是手!……它们抓住了我,把我拖出了电话亭。我就像一只等死的野曽,求饶般地号叫着。
突然,我看到一点亮光正慢慢靠近。我尖叫一声,顿时失去了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