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远,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离世。原谅我患癌没有告诉任何人,也包括你,我坚持不化疗,放弃任何治疗,不想钱打了水漂。既然生命到了尽头,坦然走好就好,我最放不下的就是我老伴。”
葛大力希望何明远帮忙把老伴送到养老中心进行养老,他留了一笔钱,虽然不多,只要几万块,也够老伴在养老中心住上几年的。
即便他不留遗言,他也会这么做的。
养老中心已经装修完工,里面设施也安装完毕,通风一段时间后就可以搬进去。
葛大力的三孩子都在外地工作,她老伴念旧谁家也不去坚持留在屯里,儿女们拜托何明远多照顾一下。
何明远安排悦悦勤跑着点。
这天晚饭后,君豪对母亲说:“师父,我谈下了一个剪纸出口单子,我想要三万提成。”
“三万提成?多大的单子?”宋清秋好奇地问道。
当君豪递过来合同时,宋清秋惊愣住,呵,几十万的大单子。
但客户要求极高,逼真细腻。
她逐页看着客户列出每一幅作品的主题,看来对方是懂剪纸,并且是个行家。
给出工期四个半月。
每一幅作品都是大尺寸,图案和工艺也要求极其复杂。
耗时耗力,剪纸店里所有剪纸能手全力以赴才能完成。
眼下订单少利润薄,但这笔订单对方给价格蛮高的。
君豪静静地等待她的答复,宋清秋点点头,“提成没问题。”
“师父
,暑期我能制作三幅作品,每幅作品能给我加工费吗?”
“你很缺钱的样子,遇到什么事了吗?”
“没有。”
听到君豪否认,宋清秋凝眉思索着,“那你拼命跑单,找客户,总要为了点什么吧。”
君豪打着哈哈,“我一方面想为剪纸店做点事,另一方面想赚钱也是真。”
这娃没说实话。
宋清秋斯哈了一声,没再追问。
而看报纸的何明远,抬头看了眼儿子,“咱儿子年纪轻轻就学会投资,还是一本万利的投资,值得鼓励啊。”
宋清秋听出点眉目,“什么一本万利的生意,说得我都想砸钱进去。”
君豪晃晃手阻止父亲接话:“师父,别听我爸我的。”拎着剪纸工具箱溜了。
宋清秋走到何明远跟前,坐下,单手托腮看着他,低声询问,“到底啥投资?”
“投资未来的媳妇,你说是不是一本万利?”何明远捏着她的下巴,俯首亲了下。
宋清秋打开他的手,原来君豪拼命赚钱为了投资许子伊。
“哼,有其父必有其子,君豪追女孩的手段都跟你如出一辙。”
“自己心爱的女人事业受阻,必然要无条件帮助,没条件那就创造条件。”把对她的爱转化成实际行动,转变为生活中你对她的无尽呵护与关怀备至,对方才能切身感受,甘之如饴。
被宋清秋调侃,“这方面经验蛮丰富的吗?”
“哪里,我只从你身上实践出来,当年我可是倾尽所
有,只想你过得开心。”
宋清秋趴在他腿上,一动不动,似睡非睡。
整个房间里十分安静,只有滴滴答答挂钟走动的声音。
何明远抬手给她按着脖颈,宋清秋舒服地放松两个肩膀,轻轻呼吸着。
他看到她的样子,想起青葱岁月中很多次,她偶尔表露出的无助。在他对她的暗示装傻,直到想了成为她心中的样子而去战场,书信中交流时,那些被小心隐藏在深处的无助全都流露出来。
“疼”她轻动了下身子,躲开他按着肩缝的大手。
“哪里疼?”何明远扶起她,拿来红花油,重新让她趴在腿上,掀起后背的衣服,沾了红花油的大手在后背右肩胛骨轻柔着,他试着去问她,“是这疼吗?”
“嗯就是这里。”清秋的声音有些哑,沙沙的。
她累了,累到虚脱,后来就在他腿上睡着了。
或许最近屯里有两个同龄人突然相继去世,参加两场葬礼,她感慨颇多,心情受到了些许的影响。
哪有什么来日方长,当意外来临时所有对未来的期许都变成一句“世事无常”的感叹。
她睡得很沉,何明远将她抱进屋,拉上窗帘,给她盖上被子。
夜里,屋内漆黑一片,外面大雨瓢泼。
宋清秋被“哗哗”的雨声惊醒,屋内没有任何光线,只有他和自己。
她恍惚着,仿佛回到十几岁的年纪,背着没卖完的剪纸走漆黑的夜里。
外面传来一声刺耳的猫叫,她吓
得扑进他怀里低声哭泣着。
那时,她最怕走没有月亮地的夜路,但每每都会碰到他。
他手中手电筒散出那一束光,照亮了她回家的路。
何明远醒来拥她入怀,低声哄着,“做噩梦了吧,不怕,我在呢。”
宋清秋迷迷糊糊地又睡下了。
然而第二天,何明远问她昨个深夜怎么哭得那么伤心,她竟然全然不记得。
“老了可咋整啊。”
“不是有你嘛。”
宋清秋突然想吃渣豆腐,下地去了厨房。
切葱的时候,不少不小心划破。
“嘶——”
听到动静的何明远扔下剃须刀跑了过去,看到手指出血,拉着她出来,找来创可贴贴上。
“老实待着,我去做。”
“谢谢啊。”
何明远指了指自己脸颊,“既然表达谢意,拿出行动来。”
“过分了。”宋清秋推开他,想去厨房自己做。
不料何明远突然按住她肩膀,俯下身子封住她的嘴,良久抬起头挑眉笑着,好像告诉她这才叫过分。
然后大摇大摆地去了厨房。
就在刚才君豪推门出来,见怪不怪地慢吞吞地退回房间。
宋清秋那张脸红扑扑的,她握起拳头冲他的背影挥舞两下,打扫卫生。
君豪出来,抢过她手里的拖把,“师父的手受伤了,我来就行。”
“我手指破了点皮,又不是生活不能自理,你们一个个真是的。”宋清秋郁闷的吐槽了一通,坐在那翻看着工作日记。
香喷喷的渣豆腐上桌,宋清秋欢快
地吃饭。
手机响起,她接通。
是剪纸学会工作人员打来的,北京马上举办“弘扬中华孝道,歌颂和谐盛世”大型剪纸艺术展,让她尽快提交一副符合主题的大型剪纸。
合上手机,快速吃完饭,吩咐君豪去剪纸店转达今个任务,然后她投入创作中。
何明远深知这个工作疯子又要不分白黑进行剪纸,劝她,她不会听的。他只能白天处理完村委工作,下班后尽快忙完合作社以及大棚里那些事,深夜赶回来。
这样能督促宋清秋按时睡觉。
宋清秋用了十几天完成组图《纸薄情长·百孝图》剪纸。
金秋十月,在北京举办的大型剪纸艺术展上,鹤城市选送的宋氏剪纸艺术作品,吸引了众多首都民间艺术爱好者驻足观看,受到公众游客的青睐。
与此同时,屯里换届,拉开帷幕。
不少年轻人参与竞选,场面十分热闹。
令何明远和孙阳意外的是悦悦报名竞选副主任,勇气可嘉。
结果更是出乎他们的预料,悦悦以高票数当选。
孙阳忍不住大笑,长江后浪推前浪,一浪将亲爹拍在沙滩上。
他光荣下岗。
也好,他可以继续做他喜欢的剪纸事业,宣传宋氏剪纸。
而参加竞选主任职位的人多达七人,竞争十分激烈。
当然主任位置毫无悬念,全屯都支持何明远继续干下去。
而妇女主任这个职位,屯里妇女竟无人竞选,最后由大专毕业后回屯创业的有为青年
胡凯当选。
他也是于婉青新处不久的对象,参加竞选这个职位还是于婉青鼓励他去的。
胡凯成为屯里第一个男妇女主任,众人觉得好笑的同时,也佩服他的勇气,当然也很支持他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