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岩兀自大笑起来,双手也跟着抖个不停他,保姆吓坏了,拿来一粒药塞进他嘴里,怒声对小洁呵斥道,“明知道他偏瘫了受不得刺激,你还故意这么做,是何居心啊!他手术后出院没几天,你非得离婚,怎么的,年后都等不了吗···还真是大难临头各自飞。”
孙岩吃下药缓过劲儿来,缓缓抬起左手晃了晃,“杨姐,别说啦。”
保姆杨姐狠瞪了小洁一眼,坐在了一旁。
孙岩深深叹了口气,“我虽然瘫了,但我的挣钱能力还在,你跟着我后半生照样衣食无忧。咱能不离吗?”他第一次渴望有个伴陪着自己,因此才用低声下气的语气说话。
小洁苦笑着摇摇头,“我只想要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
“我的确满足不了你。”孙岩恨自己无用,抬手捶着自己麻木没知觉的右腿,良久吐出两字:“我签。”
小洁把协议书递到他面前,又把笔放在他手里,孙岩握住笔,在协议书歪歪扭扭地写下自己的名字。
“明天我来接你。”说完,小洁夺门离开。
何明远带着毛毛走来与小洁擦肩而过,小洁驻足看了两人一眼,“哟,何主任来了。真看出不来,平日的塑料兄弟,遇事真仗义。”
“呵呵,我们毕竟从小玩到大的哥们,他不仁但我不能不义啊。”
小洁轻蔑地瞟了他一眼,扭头走了。
何明远大摇大摆地进了屋,孙岩见毛毛跟在他身后,瞬时愣住
。
“喂,傻了?”何明远在他眼前挥挥手。
孙岩回过神来,咧嘴傻笑着,儿子来看他,他当然高兴了。
“毛毛来了,快坐。”孙岩扭头吩咐杨姐赶紧洗点水果送过来。
何明远环顾四周,屋里冷冷清清,“小洁怎么走了?”
“她要跟我离婚,想想这些年,她也过得挺憋屈,离就离吧。往后我一个人过日子挺好的。”
孙岩坐久了浑身说不出的难受,用左手一会儿敲打右胳膊,一会儿拍打脑袋瓜。
杨姐放下水果,冲着毛毛笑了笑,然后拿来一床小被盖在他腿上,“快中午了,先生想吃点啥?”
“我吃清淡点的就行,再做四个肉菜招待客人。”
杨姐应着去厨房忙碌。
毛毛默默跟过去帮忙,顺便跟杨姐聊着孙岩的病情。
孙岩伸长脖子注视着厨房里移动的身影,何明远顺着他视线看去,低声说道,“你可知道杨姐是毛毛请来的吗?”
孙岩摇摇头,然后怔怔看向他,“你是说保姆是我儿子请来的?”
“对啊。”何明远起身来到他身边,盘腿而坐,压低声音道,“你做手术的时候也是毛毛签的字。”
“是吗?”他的脸上闪过一丝震惊,嘴巴喃喃自语,“关键时候还是自己儿子,半路搭伙过日子的女人根本不靠谱。”
毛毛从厨房里探出头来,喊了一声:“爸——”
孙岩抢先出声,“哎。”
何明远爽朗的笑道,“儿子啥事?”
“我做了一道
清蒸鱼,再炒个蕨菜添彩,爸要不要露一手?”
“菜够吃就行。”何明远拒绝,孙岩舔着着笑脸附和,“就咱们三人,这么多菜够吃了。”
饭菜端上桌,何明远推着孙岩来到餐厅,给他夹了一些清蒸鱼,“尝尝毛毛的手艺。”
“哎。”孙岩第一次吃到儿子亲手做的饭,他眼眶渐渐湿润,泪水在眼睛里打转,但他强忍着不让泪水落下。
“咋样?”
“好吃,这是我吃过最好吃的鱼。”说着,他的眼角溢出了晶莹的泪水,在灯光下闪烁着,仿佛诉说着他的喜悦。
他慌忙垂下头,抬起衣袖擦了擦眼泪。想起往事,他懊悔不已,“毛毛,当年我没认你,是我不对,我不求你原谅我,可我希望你以后能来看看我,可以吗?”
毛毛也是第一碰到孙岩一个大男人哭咧咧的哀求他,心里一阵酸楚,脱口说道,“我有空会过来瞅瞅。”
“好,好,好。”孙岩心里高兴不已,连说了三个好,埋头吃饭。
这是他自从出院以来吃得最香的一顿饭,他不禁莞尔,“谢谢你们来看我。我爸妈知道我病了吗?”
“我谁都没说,包括你哥。等你恢复一点,你自己跟他们说吧。”何明远起身告辞,毛毛跟着一块离开。
孙岩望着儿子的背影突然哭了,杨姐心软可怜他,“老弟想儿子留下,大可说出来。”
“我一天没养他,我不配啊。”他真怕儿子不管他,如果
人生可以重来,他绝对不会抛下儿子不管的。
杨姐对孙岩一些事有所耳闻,唏嘘不已,看出他的担心,她轻声安慰着,“那你就想法好好补偿孩子,补偿他养父母啊。我看那孩子性格温和,面善有孝心,他肯定会管你。”
孙岩捶着脑袋,这些年他执着追求名利、金钱,结果换来一个半死不活的身体。
他算白活了。
后悔醒悟晚了。
“老弟啊,坐的时间不短了,你还是上床躺着休息会儿。”杨姐的力气大,把孙岩推进屋里,将他抱上床。
拽过被子给他盖上,忙别的去了。
孙岩躺在床上睡不着,给孙阳打去电话,讲起自己的得病的事。
孙阳瞠目结舌,感到难以置信。
恍然想起何明远这段时间老往省城跑,原来是看弟弟去了。
孙阳当即提出把弟弟接到他那住,也好有个照应。
遭到孙岩的拒绝。
“哥,我这有保姆照顾,在省城处理公司的事也方便。等年底你来接我回家过年,咱哥俩再聚。”
“也好。”挂了电话,孙阳坐卧不安,立即赶去省城看望弟弟。
鹅毛般的大雪花,从昏暗的天空中飘落下来。
何明远带着毛毛去火车站坐车,在车站碰到了宋清娇,她越过何明远问毛毛:“儿子你这是干嘛去了?”
“看望一个人。”毛毛冷淡地回应了一句。
何明远补充道,“孙岩病了,我们去看他。”
“他啊。”提到孙岩,宋清娇恨得咬牙切齿
,冷笑一声扭头走了。
第二天依旧下着大雪,杨姐怕孙岩冻着,劝他改天再去民政局。
他倒是想,可小洁已经来了,在楼下扯着嗓子催促他快点。
在杨姐帮助下,孙岩穿戴整齐,被推出门。
到了民政局,嘁哩喀嚓,很快办完手续。
小洁拿到离婚证笑出声,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她终于自由了。
“孙岩我们夫妻一场,希望你能好好的。”说完,迈步离开。
孙岩仰头望着灰蒙蒙的天空,这场婚姻终落幕,余生他不会再娶任何人,他想独自过完。
“天冷,赶紧上车。”杨姐跑过来,拍掉他身上的积雪,喊来司机合力把他推上车。
车子缓缓驶离民政局,孙岩低头看着手里的离婚证,他在心中默默承受着无尽的悲伤。
泪水在眼眶中打转,但他不想让别人看到他的脆弱,于是默默看向窗外一言不发。
雪大路滑,刚见完客户的宋清娇开车缓慢地行驶在路上,看到走在路上的小洁,按下喇叭,落下车窗冲外喊道,“你去哪,我捎一段。”
小洁扭头看向车里,“火车站,你也顺路?”
“上来吧。”
小洁也不客气,还真上了她的车。
车子重新行驶在路上,小洁嘲讽道,“化妆品连锁店大老板,就开这破车,你真够节俭的。”
宋清娇扫了一眼她手中的离婚证,“哟喂,妹妹被他踹了?用不用我帮你争气?”
小洁迅速将离婚证收起,“我想你弄
错了,是我把他踹了,他本身不能生育,现在又瘫了,谁爱要谁要,反正我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