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蹄高越而起,骑兵队伍里的一匹马,也正因为看不见江陵他们三人,冲过来后,正要撞上他们。
而江陵一道言出法随,喊了一声停。
那疾若闪电的奔马刹那间收住去势,而骑在马背上的丘八,稳不住身体,被偌大的惯性强行给甩下了马背去。
江陵拉过马绳,旁若无人地带着晴霜与荷香一起骑了上去。
晴霜就坐于他怀里,荷香在后边搂着他的腰,就这般,三人同乘一骑。
因他施了【魇祷之术】,障眼法下,马儿归他之后,也是在那些骑兵的眼中突然就消失不见了。
那个摔下马的丘八,见这么邪门的事大白天就发生了。一时吓得脸白,忙喊有鬼。
其余人倒是没注意到他,提着刀只漫山遍野追杀逃走的平民。
因人数众多,江陵可管不了那多闲事,临走前,只对着地面吹了一口气。
登时,风沙卷起,搅得尘土飞扬,短暂地拖慢了骑兵的速度。
这也是他仅能为这些平民所做的事了。
为了眼不见为净,马儿刚走出几步,他就扭动手上黑色指环。
一霎那后,他这边连人带马,就从十余里外竹林里破空而出。
马儿一阵惊慌,四蹄落地,一阵飞奔狂驰。
晴霜与荷香也惊骇莫名,尽管她们不知到底发生了甚么事,可这空间环境的转换,她们却是亲眼所见,都是看得真切的。
“江郎……”
反应最大的,自是晴霜了。心儿噗通狂跳,靠在江陵怀中,一动也不敢乱动。
荷香在短暂的惊愕之后,终是心中有底,慢慢也就明白了过来。
也不待江陵出声,荷香忽然牵住晴霜的小手,一脸骄傲地说道:“晴霜姐姐,不用怕的呢,我们家先生可是神仙一般的人物哦。”
神仙一般的人物?
晴霜嗅着男子气息就在咫尺,心神一阵摇荡。
荷香说的话,江陵既未否认,大抵是差不离了。
江陵忽将她搂紧三分,柔声问她:“霜儿可是怕了?”
晴霜摇摇头:“在江郎身边,霜儿不怕的。”
江陵:“怕也正常,但只要有我在,总归是伤不到你们的。”
听了这话,晴霜心里甚觉安稳,只是一回想到之前城门口的死尸,还是有些结结巴巴:“方才……死了好些人呢……”
江陵道:“每个人,皆自有命数,这个世道若再这么下去,未来死的人,还将更多。今日所见,或也早就是他们命中注定,因此也不必感慨。有些人,活着未必是好;死了也未必不好。”
晴霜虽有几分怜悯,却也并未滥发好心。只是薄凉的世道,让她有了几分感同身受,不禁叹道:“若是霜儿未碰见江郎,怕是也如草芥一般,不知凋零如何了。”
江陵一笑,心中却叹。
如果当初在京城二人未遇,晴霜也未必会凋零几何。但若想得一生幸福,那自是绝难的。
大抵的结局,或是郁郁而终了。
不出五里,雨又下来。
途遇一古庙,江陵停将下来。
将马儿牵入院子,栓在木桩上。
领着二女进庙,换了淋湿的外衣。
荷香蹲在门口,望着屋檐上滴下来如珠子一般的雨滴:“啊,好大的雨,这一下雨,又走不得了。”
江陵看着这荒郊野外,静雨连绵,反觉有几分诗意:“走不得,那就留下。”
说着,他拿出乾坤袋,倒出不少东西。
桌椅床凳,应有尽有。
还有一把黑色大伞,在庙里撑开,隔绝了屋檐破洞里漏下来的雨水。
他坐在椅子上,将琴递给晴霜,晴霜也心无挂碍,接过琴,就为他弹奏起来。
荷香见他们这般随遇而安,忽也觉得颇有乐趣。
便在一旁搭灶烧水,
“先生,我给你烧壶茶,再做些甜点吧。”
“好。”
若是普通人家,有女人有丫鬟,齐人之福也莫过于此了。
个把时辰之后,
古庙之外,忽有人来。
一身泥浆,还缠带不少荆棘,显然是在山里慌不择路,误打误撞来了这里。
这人年纪不大,二十四五的样子,体格也算健壮。
他左手提着一把朴刀,走到庙门前,就身体一阵摇晃,忽然就往地上栽倒了下去。
荷香与晴霜忙退到江陵身边,
而江陵观那人,见他背后有着一条不下一尺的刀伤。
皮肉外翻,深可见骨。
他一路走来的地方,血液都流成了一条红线。
仔细看他几眼,江陵忽也认出这人也是之前从涿郡城里跑出来的平民之一。
他背上的伤,应是官军所为。
受了这么重的伤,还能咬着牙跑脱官军的追杀,来到了这里,不得不说此人的命,确是很硬。
晴霜与荷香此时都看着江陵,似乎想问,要不要帮帮此人。
江陵却道:“不急,要救也要看他值不值得救,且待他醒来再说。”
两女噢了一声,就坐在他边上等候。
那男子昏迷了个把时辰后,也果真是醒转了过来。
其时,荷香的甜点也已做好。
三人皆在品尝。
看着男子醒来,两女避于一屏风之后,并不直面相见。
那男子稍有知觉后,见这里竟有三人,也误将此地当成是他人私宅,虚弱声道:“抱歉,冒昧打搅,万勿见怪。”
江陵见他颇知礼貌,也就端了一碗甜点与他:“相逢便是缘分,你也无须客气。”
男子似也是真饿了,看到甜点端来,他直接接过,只三两口就喝了个精光。
江陵见他目光盯着锅看,就问他:“可还要?”
男子点头,也不作态。
江陵就又与他舀了一碗。
第二碗端去,这人又是三两口就吃了个精光。
见他还未饱腹,江陵也干脆将锅端来与他。
男子食指大动,也不用碗,直接端着锅,就喝了起来。
却也因为动作太大,震裂了背后伤口,痛得他表情扭曲。
可是,即便在这般痛苦下,他的双臂仍是紧抓铁锅,不曾放下,直到将锅里的甜粥完全喝了个干净,这才轻放下来。
他用衣袖擦了嘴巴,憨厚一笑:“多谢招待。”
江陵只笑笑回应。
也恰此时,古庙外边,忽然有马蹄声奔来,不止一骑。
听得响动,庙里的人,皆提防起来。
江陵朝外望去,雨幕里,依稀有着几条人影骑马而至。
那受伤男子,忽然抓起朴刀就倚在了门边:“主人家莫怕,这些人应是冲我而来,抱歉了,因为我,却将你们连累。”
说罢,他拎起颇刀就冲进雨里,阻拦那几骑进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