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叫我知道你放血救那个姓叶的,我就先杀了他,再杀了你!”
少女柳眉微皱,无奈地盯着放狠话的少年。
她学着他说话的语气,小声嘀咕道:“我就先杀了他,再杀了你……年纪不大,操作挺骚……”
江玄解天机匮的动作一顿,一张雪白玉面沉了下去:“你说什么?”
姜虞朝他抛了个像是眼睛抽抽了的媚眼,道:“没什么,夸你呢。”
江玄黑了脸:夸他骚?
他解下天机匮,交到姜虞手中。
从外人的角度来看,只以为他是拜托姜虞帮忙照看法器,实则他借着天机匮的遮掩,紧紧攥住姜虞的手腕子。
“你亦知晓各大宗派、还有塞上江南大大小小上百世家,皆对龙族血脉讳莫如深。你的真身若是泄露出去,必将引来无穷无尽的麻烦。”
“到得那时,我唯有把这些人全杀了,才能解决你带来的麻烦,明白了吗?不想他们死,就乖乖听我的。”
姜虞被他攥得有点疼,忍不住道:“便是招惹来事端,也不过是我一人之事,与你又有什么干系?”
姜虞只是实在搞不懂他的心思,故而才有此一问。
然而她此言却令江玄误解更深,只以为姜虞心中已打定主意,偏要一意孤行为叶应许献血解毒。
他只觉怒气上升,不禁抬眸,冷冷地盯了叶应许一眼,勉强压抑住怒火,维持着江家少主温润端方的形象,咬牙切齿地问道:“若是我也中了这毒,你会愿意放血救我吗?”
姜虞:?
她根本没料到江玄会突然提出这样的问题,脑筋有一瞬间卡了下壳。
就是这么一瞬间的迟钝,却被江玄误认为她心存迟疑。
江玄慢慢松开攥紧姜虞的手,侧过脸,避开众人视线,朝着姜虞冷笑道:“好,你可真是好得很。”
“哐当——”
一声巨响,少年用力将天机匮抛掷到姜虞脚边,反手撤掉隔音结界,再次转身面向众人,面上便挂上一副温文尔雅的笑容。
他若无其事地走向叶应许,抬起手,轻轻拍了拍叶应许的肩。
“叶兄,姜二妹妹就有劳你看顾了。”
叶应许虽然目不能视,但却从少年听似温和的嘱托中觉察出一点酸涩别扭的敌意。
但叶应许是个老实人,虽然感受到莫名的敌意,却还是道:“江少主请放心。”
江玄脱了靴子,摘了子午莲花玉冠,除去身上一切碍事之物,像是故意发泄般,叮叮当当地丢到地上。
姜虞把绿毛龟放到左肩上,弯腰去拎那只黑沉沉的三尺铁匣。
一拎,没拎动。
她微微蹲身,气沉丹田,双手抓住系带,运炁于臂,再度发力,还是没拎动。
姜虞心想:之前看江玄背着这只铁匣,步履仍旧轻盈如燕,她还以为这玩意儿应当不沉,想不到竟这么重。
姜虞放弃了,她是真拿不动,那就搁这儿吧。
她一抬头,见江玄和空空如也已经各自除去绊身之物,走到潭边打算下水了,她赶紧跑上去,朝空空如也道:“小师父,多加小心。”
空空如也点了点头,深吸一口气,一个猛子扎进水里。
江玄侧头瞥了姜虞一眼,神色冷淡。
姜虞还想对江玄说一句“万事不要强求,小心为上”,便见他双手高高举过头顶,修长的身形如同一尾飞鱼,在湖面上空滑过一道半弧形的轨迹,“咚”地一声沉入水中,连水花都没有带起多少。
姜虞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他不是装腔作势地放狠话,而是真地生气了。
姜虞顺势在潭边的岩石上坐下,双手托腮,默默地望着湖面上的涟漪,心里既郁闷,又不解。
这小变态到底生的什么气?
姜虞将方才二人间的对话细细捋了一遍。
这小变态刚开始放狠话的时候,并没有多生气,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有点酸溜溜的。等她学他说话的样子挖苦他后,他才突然沉了脸,然后就开始使起小性子了。
姜虞想到此处,双眸一亮,不由轻击手掌。
原来竟是这样么?
所以——是因为她挖苦他,他才气成这个样子?
这厮心眼也太小了吧。
自己要是像他这么小心眼,之前被他冷嘲热讽的时候,每天怕不是都得气死八百回?
叶应许一手持剑,一手牵着天狼蛛丝,在姜虞身旁不远处坐下。
他听到姜虞气息微乱,以为她是担心表姐安危,遂开口安抚道:“玉善师妹行事稳重,若真地遇险,一定会传音给我。她既未传音,就表示目下安危无恙。”
姜虞点了点头,道:“我知道,表姐从来都极有分寸。”
诸葛青青和诸葛绮红也各自找了地方坐下,和叶应许成犄角之势,将黄道姑、花衣僧二人包围起来。
如此一来,二人私底下有何异动,都逃不过三人耳目。
地底岩洞一时间陷入寂静,唯余几道轻缓的呼吸声和水滴滴入碧水深潭的“滴答”声。
坐了一会,诸葛绮红便受不住这憋闷的氛围,凑到叶应许附近,讨巧卖乖地问道:“叶师兄,你眼睛现在还疼吗?”
叶应许道:“还好。”
说着抬起手,手持紫霄宝剑,剑柄朝诸葛绮红之前所坐的方向一指。
“坐回去,好好看人。”
诸葛绮红看到叶应许手里拿着冬藏仙府少主人的佩剑,这把宝剑是问雪夫人今年年初刚刚传给玉善师姐的,这几日来,她见叶应许和玉善师姐一直交换佩剑,早就想问了。
但姜玉善身为此行带队的大师姐,在众师姐妹中颇有威严,诸葛绮红空有八卦之心,却不敢当着她的面嚼舌根。
此刻姜玉不在,她才敢鼓起勇气八卦。
“叶师兄,这是玉善师姐的紫霄宝剑吗?”
叶应许脸上罕见地流露出一丝温柔之意,抬手轻抚剑鞘。
“嗯。紫霄宝剑,的确是柄世间罕见的宝器。”
姜虞听到二人讨论紫霄剑,忽然想起之前在眉山小筑不小心化出原形,只能躲在房中避不见客。
姜玉前去看望自己,几度想揭开帘子查看她的伤势,后面她身上的紫霄宝剑忽然传出求救之声,姜玉吓了一跳,神色慌张,匆匆离去。
此后几日,姜虞都寻不到她的踪影,似乎对方有意避开了她。
诸葛绮红见宝剑上泛出一层濛濛紫光,宝光莹然,不觉心思浮动,伸手朝华丽的剑鞘上摸去。
叶应许却忽然一侧身,将宝剑收到一边。
“别乱动。”叶应许有些嫌弃地说道。
诸葛绮红伸手摸了个空,难免有些尴尬。
诸葛青青掩唇轻笑,为诸葛绮红解围:“绮红师妹,你该知道,剑就是剑修第二条命,亲过夫妻,怎么能不经叶师兄同意,就妄动他的宝剑呢?”
诸葛绮红乜了诸葛青青一眼,道:“可这也不是叶师兄的剑呐,这是玉善师姐的剑。”
“紫霄宝剑,传世千年的屠龙宝器,冬藏仙府历代少主人的本命佩剑,安贫乐道门八大神兵之一。这样的宝器,我之前根本没有机会看,现在不过是想仔细看看,叶师兄就跟护犊子一样,实也太小气了。”
叶应许耿直地说道:“不是不让你摸,是你手脏。”
诸葛绮红听后一呆,抬起双手一看,果见手上不知何时沾染了一些污泥。
她跺了跺脚,一下羞红了脸,跑到潭边洗干净手,却是再也没脸提要看紫霄宝剑的事情。
没有诸葛绮红聒噪,岩洞中又恢复宁静。
姜虞盘腿而坐,手结法印,正打算借机调息片刻,忽然听到黄道姑喉中发出奇怪的声音,像是被鱼刺卡住了喉咙,想咳又咳不出来一样。
姜虞正想起身过去看个究竟,便听到花衣僧问道:“喂,小妮子,你叫什么名字?”
“不是问你”,花衣僧瞥了诸葛绮红一眼,道:“我是问那个身披江家法衣的。”
姜虞扭头,朝花衣僧微微一笑:“和尚,你是问我吗?”
花衣僧道:“对,你长得有几分像太阴宫几位护法大人的一位故人。”
姜虞笑靥如花,唇角微翘,眉眼生辉。
她本来就生得娇艳妩媚,这一笑直叫花衣僧看直了眼,心道:这可真是个难得的尤物,生女若此,想来当年的七护法圣姑茱萸定然也是位绝世佳人。
少女红唇微张,刻薄地说道:“小秃驴,就凭你也配知晓本姑娘姓名?你听好了,本姑娘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名字就唤作‘姥姥’,你要不要唤一声来听听?”
花衣僧被怼了也不恼火,反而真地死皮赖脸地叫了一声“姥姥”。
他说:“令堂乃我太阴宫圣姑茱萸,地位尊崇,姑娘自然也是金尊玉贵的人儿,我唤姑娘一声‘姥姥’,并不吃亏。”
姜虞皱眉道:“你知道我是谁?”
花衣僧道:“贫僧一开始并不知晓,也是刚刚听你们讨论紫霄宝剑,才猜出来的。既然冬藏仙府少主人的紫霄宝剑在此,而姑娘你又口称此人为‘表姐’,贫僧思来想去,姑娘想必便是冬藏仙府的姜二小姐了。”
姜虞冷哼道:“你话太多了,再多嘴多舌,小心我毒哑你。”
凭她看过无数小说的直觉,反派一旦开始长篇大论地哔哔,不是快领盒饭了,就是要搞事情了。
她可不能给这个花衣僧一丝搞事情的机会。
姜虞转向诸葛青青,伸手道:“青青师姐,给我一瓶哑药。”
“欸。”
诸葛青青应了一声,抛过一瓶能麻痹舌头的麻药来。
姜虞伸手接住,起身走到花衣僧身前,倒出一捧药放到手心里:“诸葛绮红,过来帮忙把他嘴巴撬开。”
诸葛绮红道:“我不要,我可做不出毒哑人的事情来。”
姜虞:……
姜虞只好亲自上手,单手掐住花衣僧下颌,正准备把瓶口塞进他嘴里强行灌药,便听花衣僧笑道:“紫霄宝剑的确是一口屠龙宝器呐,当年姜冲姐弟斩杀圣姑茱萸,可只用了一剑就搅碎了茱萸的金丹,再用一剑破开她的鳞甲,最后一剑……呵呵,这最后一剑呐,穿透了茱萸的脊骨,终于将她斩杀在嘲风谷中。”
姜虞倏然抬头,一双杏眸中寒光微闪,冷冷道:“你说什么?”
花衣僧一字一句道:“我说,姜二小姐,你娘是你爹和你那位姑母亲手杀的。”
作者有话要说:今日第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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