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初北人是木讷了些,可在京城一众贵公子之中也算品行俱佳,难道还入不了你的眼么?”
厚福研墨的手没有停,也没回应。
半晌,殷煦批完了手上的那份奏章,放下笔,抬眼看着厚福问:“你不会心里还惦记云望川吧?”
“没没没!”
厚福闻言,连忙辩解:“厚福知道先生和苏姑娘两情相悦,便没再有过这心思。”
“可苏卿卿现在已经不在了?”
厚福继续研着手上的墨,缓缓的道:“当初喜欢先生,只是喜欢先生的皮囊,后来接触下来,厚福敬仰先生学识和人品,厚福不想亵渎先生。”
“喜欢一个人怎么是亵渎?”
殷煦当然不会理解,他一生下来就是天潢贵胄,受众人敬仰,就连那象征着至高无上权利的皇位,只要他想要,也不是什么不可得之物。
他何曾知道什么叫做卑微。
“厚福有自知之明,有幸能跟在王爷身边,已经是有生之幸,不曾奢求更多。”
厚福从前独自一个人在乞丐堆里活下来,身边的人来了又走,除了无休止的打骂和无尽的恐惧,在她的生活里唯有活下去是唯一支撑她的希望。
她亲眼看到魏淑儿在王府的处境,她清楚的明白,身份与地位不对等的结合,并不是她想要的。
布衣书生她尚且不配,何况齐初北那等公侯之家。
她爱钱,爱富贵生活,也爱权势地位,可她想要靠自己的方式得到她想要的,而不是靠着依附于别人获得。
依附于人就要仰人鼻息,从逃出丐帮那一刻便是她要结束手心向上的日子,无论如何,她也不能再倒回过去,背叛当初的自己。
殷煦本想劝慰厚福,没等开口,何公公从外边进来:“王爷,扈统领要见王爷!”
殷煦算了一下,足足有五日了,笑道:“他可真沉得住气!让他进来!”
扈邕被晏王罚去南城门看大门,当朝一品大员守城门,京城不少官员们见了他都得下马行礼。
扈邕心里憋屈,那魏弘升从他营房出去以后没有回京城,半路私自跑了,可这关他什么事?
他被调离了巡防营后,巡防营暂时由寇忠代管。
守了五天城门,今天终于忍不住跑到晏王府,他想问问晏王是为什么?
扈邕被何公公带到殷煦跟前,冲着殷煦抱拳行了礼,语带愤愤的道:“扈邕参见王爷!”
殷煦瞧他那委屈的劲,忍不住想笑,嘴角止不住的上扬:“本王等你好久了,你怎么才来?”
扈邕原本一肚子怨气,被殷煦的话问蒙住了,试探着问:“王爷把末将贬去守城门是别有用意?”
殷煦脸上的笑晕开,展开手边折扇,笑着道:“扈统领就是聪慧。”
刚刚晏王还说他来的迟了,现在又没来由的夸他,扈邕有些难为情,肚子里的怨气也跟着消散了。
“末将愚钝,还请王爷明示。”
殷煦瞥了一眼何公公,何礼立刻会意,退出房间守在门口,不许任何人靠近。
“圣上近来的情况不太好,本王几次请旨进宫都被拒了,永昌王和襄阳王一直对圣上下达的新政不满,我猜这背后一定有长公主的指使。
现在京城四门东西北三面都是本王信得过的人,只有这南面,本王信不过,但巡防营统领为一品,不能轻易调动。
事权从急,所以只能委屈扈统领替圣上守住这南城门。”
“仅凭末将一人?”
扈邕听着晏王的意思,让他去守南城门,并不是贬,而是重用。
他虽是武将,但朝中有什么动向,他也一直在默默留意。
自从太子薨逝,圣上临朝的次数就越来越少,许多朝政也都交给朝臣处理。近来,更是将批奏之事也全权交给了晏王。
将来皇位易主,无论是哪个皇子做了皇帝,晏王都是他们的亲叔叔,这个亲王的位置是无人能撼动的,尊崇比照现在不会减一分。
“对!”
殷煦从书案后面走到扈邕面前,站在台阶上,刚刚能平视着扈邕的视线。
“永昌王和襄阳王的人马要想入京,只能走南城门,那就必须经过你同意,你是圣上亲封的一品武职,五城兵马司也低你半级,如果有人不尊令而行,便同谋逆,你可下令射杀!”
扈邕知道晏王这是将整个京城的安危都交到他一人手上,对他是抱了极大的信任。
“但若是永昌王和襄阳王亲自来了,末将又当如何?”
没有扈邕官职高的官员要受扈邕挟制,可要是比他官阶高的,他这个一品武官也是拦不住的。
“他们不敢。”“藩王无召不得回京,他们顶多是以护驾的名义派兵进京驰援,若是他们真敢亲自带兵前来,那就真是谋逆了,你不是更有理由阻止他们进城了么。”
“末将懂了!”
扈邕知道了晏王的意图,心里的结也解了,自然也没了怨气,就打算回去好好守他的城门。
“做戏要做足,你这个一品大员守城门怨气可要大一些,让他们都怕了你,便没人敢不尊你的令。”
这人呐,惯会拜高踩低,知道扈邕是被晏王罚去守城门的,难免会有那起子小人见风使舵,阳奉阴违。
扈邕到底也是当朝一品,又是武将,只要拿出校场上练兵的气势,就算真是被贬的,也无人敢违他的令。
送走了扈邕,殷煦瞧着那书案上还有那许多奏折,不由的皱眉,重新窝进椅子,将扇子罩在脸上,不想去看。
“王爷累了,不如歇歇?”
殷煦瘫在椅子里,将扇子挪开一条缝,看着厚福道:“你说这皇位究竟有什么好的,他们都要争来坐?”
厚福掰着指头数着:“当皇帝有至高无上的权利和数不尽的财宝,身边围着宫娥美眷,任谁不想坐上去体会一下什么叫人间极乐。”
殷煦拍着书案上小山似的奏章,怒道:“这批不完的奏章是谁也看不见是不?”
厚福理直气壮的回道:“那是!人心里想要什么,便只看重什么,贪图享乐的人,只想着能如何快乐,不像王爷,心里装着黎民百姓,即便不想做,可还是在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