户部尚书接到圣旨后,全身都抖得厉害。
圣上同意了他所奏的税改新政,只等年后便开始推行,可他一点也高兴不起来,这速度实在是太仓促了!
都说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欲速则不达,可咱们这个陛下是不是也有点太心急了些。
“王爷,咱们之前商议的是先试点,然后再全面推行,可圣上如今想在年后直接推行,臣担心操之过急,会引起动乱。”
殷煦奇怪,今日朝上才刚提,圣上怎么会这么快就下了决定?
“过年还有几日,待本王入宫再劝劝皇兄。”
除夕这日,殷煦带着魏淑儿和何公公早早就进宫陪圣上和皇后一起过除夕。
宫宴上,魏相也在,是魏贵妃求了圣上,才将魏相爷放出来的。
“魏弘升犯的罪是他自己的问题,也不能全怪相爷。”
“老臣教侄有责,实在是愧对圣恩!”
“相爷,今儿是除夕,该是高兴的日子,您这样哭下去圣上都要跟着您难过了。”
魏相在圣上面前老泪纵横,一副愧悔难当的样子,被殷煦一句话说的立在当场哭也不是,不哭也不是。
赶紧用袖子将泪拭掉,给自己找补:“是老臣失态了!还望圣上赎罪!”
圣上只顾看殿中歌舞,哪有心情看个老头子哭哭啼啼,并没有理会他,魏相悻悻的回到自己坐位。
长公主称病并没有参加除夕宫宴,先太子妃和小皇孙都在孝期,也不宜参加宫宴,所以宴上除了圣上和宫里的后妃,就是晏王和魏相了。
魏相几次想找机会同魏淑儿说话,可魏淑儿都像没看见他这个父亲似的,始终没有离开殷煦半步。
直到宫宴结束,魏相也算看出来了,他这个小女儿跟魏贞儿是比不了的。
他被禁足在家里,魏贞儿跟圣上求情,立马就将他放出来了,可反观魏淑儿,一整晚守着晏王哪也不敢去,凡事还都在看着晏王的眼色,可她如此小心翼翼,晏王也连瞧都没瞧她一眼。
之前她被禁足的事,魏相是知道的,估计要不是宫宴,圣上召见,她可能还被关在晏王府里的某间屋子呢。
想到这儿,魏相心里对魏淑儿就只剩下恨铁不成钢了。
在宫里闹到大半夜,殷煦回府时已经过了子夜,回府的马车里只有他和魏淑儿两人。
刚上车时,魏淑儿就有些困意,车轮滚动,使马车摇摇晃晃,困意就更浓了。
昏黄的灯光下,魏淑儿抱着双臂,靠在厢板上睡着,长长的睫毛因为马车摇晃而微微抖动。
这一晚上魏淑儿装的很累,可她并没有怨言,心甘情愿的配合着晏王表演着一出夫唱妇随。
发丝滑落在魏淑儿的面颊,殷煦觉得碍眼,抬手将那缕碎发捋起,露出魏淑儿那张秀美的面容。
许久,摇晃的马车戛然而止,魏淑儿忽地惊醒,一脸惶恐的看向端坐的殷煦。
殷煦垂眼轻吐出两个字:“到了!”
魏淑儿见殷煦没有怪她睡着了,赶紧打帘,侍奉殷煦下马车,何公公已经在车边放好了杌凳等着了。
王府里静谧祥和,殷煦没有听到厚福与人饮酒嬉闹的声音,想是这么晚,大家都睡下了。
跟刚出宫那会儿的向往与兴奋相比,厚福这个年过得虽自在,心情却很沉重。
这是晏王开府后在宫外过的第一个新年,原本大家都应该是高高兴兴的,可这一年来,先是太子,后是苏卿卿。
这让厚福知道,从前她所向往的那些人也一样有人力所不能及的事情。
隔日一早,王府众人排着队给晏王磕头请安,每个人都收到一个大大的红封,这是晏王赏给众人的节礼。
轮到厚福时,殷煦知道她爱财,随手多赏了一个给她,这让厚福这个过得有些阴郁的新年多了一分开心。
年后,殷煦和户部尚书何瑾几次上书圣上新政实施应放缓,都被圣上驳回。
殷煦纳闷,原本他还担心圣上不会同意他们税改的方案,可圣上不仅同意了,还如此冒进,一定是有原因的。
后来经过多方打听才得知,圣上近来身体每况愈下,精神头也越来越不如从前。
魏贵妃常常衣不解带的在圣上宫中侍奉,便听说了户部所提的这个提案,于是向圣上进言此提案的诸多好处,因此,圣上才准了户部的奏请。
“没想到,魏贵妃竟然无意间帮了咱们一把。”
殷煦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也很意外。
云望川道:“我猜魏贵妃是打意着三皇子能继位为前提才向圣上进言的。如果将来三皇子可以继位为帝,那这项能让国库充盈的政令对她而言当然是有利的,所以她才会推这一把。”
“即然这样,那咱们也得让她安心才是。”
“二皇子?”
二皇子一直住在晏王府也不是办法。
他无心皇位,但总有人想利用他,后面殷煦要做的事还很多,可能无暇分心看顾他,殷煦也不能总将他放在王府里。
而且,他在王府对殷煦而言未尝不是个隐患,所以不如刚好送魏贵妃一份大礼,也绝了长公主立二皇子为储的心思。
殷煦上奏前,先见了二皇子。
“圣上一直不肯见你,你心里可怨?”
殷煦盯着二皇子那一双清亮的眸子,很想知道他内心真实的想法。
二皇子脸上神情一如刚来时一样淡漠,道:“人生而有道,而我的道不在京城。”
殷煦信他所言,却也不无遗憾的对二皇子道:“下了山,师门你便回不去了,不过京郊有座呇云观,你若愿意,我可向圣上请奏,让你在那里修行。”
二皇子闻言向殷煦一揖:“那便多谢晏王殿下了!”
殷思勉一句晏王殿下便是了断了自己的尘缘。
他虽一心向道,无心帝祚,可终归是皇子。放他回师门,就如泥牛入海,试问将来谁做了皇帝,能容许一个曾被议储的皇子销声匿迹、不知去向。
所以能在京城,皇帝的眼皮子底下做他想做的事,便已是他此生最好的结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