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二章 孤鹤悲鸣

“蝉儿。”

“怎么了姑娘?”

苏卿卿从梦中醒来,感觉自己这一觉好像睡了好久好久。

梦里那种恬淡静谧的幸福,让她感到周身上下前所未有的放松,身上的疼痛似乎也减轻不少。

蝉儿将手上正在打的珞子放在笸箩里,端了一盏茶走到苏卿卿床边,扶着苏卿卿坐起。

苏卿卿推开茶盏,没有喝,目光直直的望着窗外大片大片的雪。

“今年的雪,好大!”

“是呀!”蝉儿放下茶盏眉头蹙眉。

雪停后,天气总会格外的冷,姑娘的身子受不住,每受寒一次,身上的疼就多一分。

“你陪我出去走走吧!”

苏卿卿看着窗外的雪,突然特别想出去看看,她已经好久没有出门了。

“姑娘,外面正在下雪……”

蝉儿想劝阻苏卿卿,但看苏卿卿已经挣扎着坐到了床边,蝉儿只好去柜子里面找了斗篷和油伞。

和苏卿卿在一起久了,她能深切感受到苏卿卿的辛苦,不论是身体上的,还是心里的。

她知道苏卿卿想要什么,需要什么,所以从来不违佞她。

帮着苏卿卿穿好披风,蝉儿又装了一只暖手炉给她。

掀开暖帘,门外凛冽的空气灌进鼻腔,激的苏卿卿大脑无比清醒。

“姑娘想去哪转转?”

她们自从进了王府,蝉儿就一直跟苏卿卿呆在厚福的小院里,很少出去。趁着今日姑娘有兴致,蝉儿也正好一起跟着逛一逛这王府。

“随便走走,走到哪算哪。”

“好,我陪着姑娘。”

苏卿卿走路很费力,每走几步就要停上一停。

王府的游廊蜿蜒曲折,四通八达,不管外面的雨、雪下的多大,都不会打湿廊下人的鞋袜。

蝉儿搀着苏卿卿走走停停,不知不觉竟走到王府花园。

树枝承受不住厚厚的积雪,一团一团从树上掉落下来,发出一声声闷响。

“嘎嘎……嘎嘎……”

“嘎嘎……”

不远处传来不知什么东西的叫声,苏卿卿四下望去,问蝉儿:“蝉儿,是什么东西在叫?”

蝉儿也寻着那声音寻找。

“姑娘,声音好像是从那边传来的!咱们要过去吗?”

苏卿卿靠在廊柱上,双颊被冻的绯红,轻叹了口气,白色的雾气在眼前消散,蝉儿看苏卿卿有些累,便说:“姑娘今天走的很远了,要不咱们改天再看?”

半晌,苏卿卿的气息平缓了些,道:“我想去看看。”

再往前,就到了游廊的尽头,蝉儿将油伞撑开,一手撑伞,一手扶着苏卿卿。

尽头就是月牙湖,满湖的枯荷静立于水中。曾经鲜活碧绿的荷叶如今已变得枯黄卷曲,歪歪斜斜地靠在水面上,尽显惨败之态。

未冻的湖面倒映出那些枯荷的影子,风吹过湖面,满是萧瑟与寂寥。

“嘎嘎……嘎嘎……”

那叫声再次响起,从枯荷丛中走出两只黑白羽色的大鸟,亭亭玉立在白雪覆盖的湖边。

一只仰起修长的脖颈,发出清脆而悠扬的鸣叫,声音在寂静的空中回荡,仿佛能穿透云霄。

另一只展开双翅不停的抖动,回应着另一半的鸣叫。

此刻,苏卿卿眼里看到了一幅充满灵动与诗意的画卷,它们用纤细的双腿在雪上跳跃、起舞,在雪地上留下一串串足印,与雪融为了一体,

“好美……”

一阵天旋地转过后,苏卿卿重重摔倒在雪地上,耳边传来蝉儿急切的叫声。

“姑娘……姑娘你怎么了!”

附近几个仆从听见蝉儿的呼叫声,从不远处赶过来,只见蝉儿哭喊着道:“快去找云相公,找云相公来!”

云望川和厚福匆匆赶来时,苏卿卿静静躺在蝉儿怀中,蝉儿的眼泪大颗大颗的掉在苏卿卿身上。

云望川想要将苏卿卿抱起,苏卿卿却拉住云望川,指着湖中两只仙鹤,轻声道:“云哥哥,你看它们是不是很美……”

“美,很美。”

云望川将苏卿卿抱进怀里,让她能靠着自己坐在湖边,看着湖中两只鹤曲颈相交。

蝉儿拾起地上的油伞,为二人撑起。

厚福站在游廊里看着,没有过去打扰二人,他们应该有许多话想说吧!

“昨天,我梦见爹娘了!”

云望川凑近苏卿卿耳边轻声道:“是吗?还梦到谁了?”

两个人置身于冰天雪地之间,相互依偎着低低耳语。

苏卿卿脸上浮起淡淡笑意:“还梦到初见云哥哥……”

她抬起手想要去抚摸云望川的脸,却因为目光涣散找不到目标而停在半空。

云望川抓着她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一颗泪滚过他的面颊滴落在苏卿卿的脸上。

“嗨!”

厚福身后响起一声沉重的叹息,回身就见何公公抱着拂尘,一脸的忧伤的望着雪地中的二人。

“伯伯,苏姐姐她从没做过坏事,你说她为什么不能好好活着呢?”

“万般皆有命,半点不由人啊!”

厚福知道现在无论做什么,都改变不了苏卿卿的命运,可她心里还是感到难过和不甘。

她生于富庶之家,有父母疼爱,懂琴棋书画,有天赐良缘……但她这一生为什么还过的这样苦?

三天后,云望川亲自扶灵送葬。

因为苏父苏母身死异乡,云望川便将苏卿卿葬在了云望川父母的墓旁,碑上刻着四个字“吾妻卿卿”。

厚福难过,无意间看见角落里放着那坛子魏淑儿刚入府时酿的樱桃酿。

她抱着酒坛子去找殷煦喝酒,殷煦知道苏卿卿的离逝让厚福很难过,便陪她小酌。

酒水倒入杯中,散发淡淡的果香,在烛光下闪烁着漂亮的宝石红色。

几杯酒下了肚,厚福便有了醉意,眼里泛着泪花,问殷煦:“王爷,是不是好人都不长命?”

殷煦不语。

“王爷,厚福想活的长长久久,厚福不想做个好人了。”

不能为苏家翻案,让殷煦内心也充满了挫败感。

什么是好人?什么是坏人?

表面上为国鞠躬尽瘁的相国是好人?元宵佳节夜盗官宅的飞贼是坏人?

这世上的好与坏,从来都不是眼睛看到的那样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