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章 镜子

“东西送进去了?”魏弘升有些不敢置信。

“送进去了。”

“贿银也收了?”魏弘升接着问那小厮。

小厮从怀里将贿赂厚福的银子拿了出来,放在桌上道:“银子没收。”

魏弘升眼里有些失望,最终嘴角还是勾起一抹笑意:“东西送进去也好。”

魏淑儿缓缓跪在殷煦身前,身上不住的微微发着抖。

她平时那般乖巧、胆小,厚福看她此刻被吓的样子,实在忍不住伸手去扶她起来,劝道:“不管发生了什么事,只要你跟王爷明明白白说清楚,王爷就一定有办法帮你。”

魏淑儿抬眸看殷煦脸色,满脸的忧伤,她缓缓低下头,魏弘升让人传进来要她做的事,她怎么敢跟晏王和盘托出。

嗫嚅了半晌,俯身叩首,语气里带着哭腔的道:“淑儿有罪,淑儿之前吃坏了东西,损伤了身子,怕是无法承担为王爷开枝散叶,绵延子嗣的重任,所以请王爷禁了淑儿的足,淑儿愿意一辈子不再出这清凉殿。”

如果魏家知道她开罪了晏王,在王府中永远都不能得宠,自己沦为一颗废子,失去了利用的价值,魏家便不会再找上她,也不会再威胁她了。

殷煦瞧着那盒中的物饰,淡然一笑:“你不想说,本王也不逼你,你想禁足,那本王如你所愿。”

语毕起身大步离开清凉殿,厚福心疼的看了一眼仍然跪在地上的魏淑儿,赶紧跟上殷煦脚步。

“王爷,您这是干嘛?淑儿她那么喜欢王爷,您就算不喜欢魏家,也别迁怒淑儿啊!”

魏淑儿自以为隐藏的很好的心思,明眼人都看得清楚。

厚福知晓,苏卿卿知晓,殷煦亦知晓。

殷煦知道厚福心眼直,肚子里没有那么多弯弯绕,解释道:“我没有不喜欢她,我这是在保护她。”

“啊?”

厚福不懂,喜欢就喜欢,不喜欢就不喜欢,干嘛像现在这样遮遮掩掩。

“有人在威胁她!”

经过殷煦的提点,厚福这才明白,王府里什么好东西没有,要魏府巴巴的往里送,那些东西对魏淑儿有特殊的含义,或者说是在提醒她做什么事。

淑儿自请禁足,断了外面那些人的念想,那些人便不会再用那些东西来提醒、威胁她了。

听了殷煦的解释,厚福心里突然有种替魏淑儿高兴到想哭的感觉。

淑儿虽然生在魏家,可她却不似魏贞儿那般为达目地,不则手段。

她不谙世事、单纯可爱又不争不抢,对自己喜欢的人真诚相待,对不喜欢的人,也决不伤害。

相处这么久,厚福知淑儿对殷煦的一片心,可殷煦却瞧都不瞧。从前她以为王爷心里只有沈元蓉,不会留一分位置给淑儿。

可刚刚那一刻,她突然察觉到殷煦对淑儿似乎并不是平日看到的那般冷漠。

“王爷心里也是喜欢淑儿的吧?”

殷煦闻言,审视的看着厚福,他眼中虽是在看厚福,实际却是在看他自己。

他不讨厌魏淑儿,甚至还有一点点喜欢,可她有魏相和魏弘升、魏贞儿那样的亲眷,就注定了两人不可能走的太近。

就像绿芸,即便她是殷煦乳母的女儿,与晏王有着青梅竹马的情谊。

可她为了达到自己目的,不惜火烧皇宫,伤害名门贵女,在王府投毒……

殷煦从小见多了后宫中的尔虞我诈、阴谋和算计,他最讨厌那些肮脏下作的手段,没想到,竟然有人敢算计到他的头上。

只要触碰到他的底线,不管那人是谁,他都不会留情,毫不手软。

他不想魏淑儿也走上绿芸的老路,如此一想,他对魏淑儿的喜欢,可能要比他自己以为的要多的多。

心里突然就生出一种慌张,反问厚福:“我有么?”

厚福不答,她不懂什么情呀爱呀的,但她的直觉一向很准。

“王爷在怕什么?”

“我怕什么?”殷煦被厚福一语道破,却还想强装镇定。

厚福不说话,只静静看着殷煦,殷煦被厚福看得心虚,转头继续缓步往外走。

他喜欢把厚福带在身边,就是因为厚福跟他说话时从不遮掩。别人说不出的奉承之言,她敢说,别人不敢说的实话,她依然敢说。

他看到厚福,就像在看一面镜子。

厚福突然道:“王爷放心,厚福一定帮王爷看顾好淑儿的。”

殷煦闻言,觉得自己果然没看错厚福,心里刚有些感动,就听厚福道:“王爷要是想谢我,就多赏厚福些金银好了。”

……

殷煦停住脚步,回身蹙眉看着厚福问:“你是跟谁学着出去赌了么?我可听人说,你最近跟梁上燕经常去赌场一条街?可有此事?”

“啊……”

厚福没想到殷煦竟然知道了她和梁上燕的事,吱吾半天,连连摆手道:“没赌,没赌!”

殷煦笑而不语,转身离开,莫名其妙的幽幽来了一句:“杯水车薪是没用的。”

午后,厚福和何公公陪着殷煦到京兆府问询弘升钱庄的事,路上正好遇见于阴侯窦问被关在囚车里,送往京郊石厂。

因为于阴侯那案子在京城闹的沸沸扬扬,百姓、学子们都看着呢!

不管是为了维护律法严明,给百姓们一个交代;还是为了维护大虞朝廷的面子,这事要想办的圆满,就得大张起鼓,让老百姓们都看着,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无一人能例外。

必须人尽皆知的将窦问送到徒刑之地。

大冬天的,窦问被关在囚车里,只穿一身单薄囚衣,头发散乱,蜷缩在木笼里,穿过大街,过小巷的被游街。

身上,衣服上,被百姓丢了许多污物,沾的满头,满脸都是。

曾经窦问对厚福做过的那些事,让厚福心里一直像憋着一口气,撒不出来一样。

厚福坐在马车里,伸头看着窦问如今的惨相,心中说不出的畅快,心里憋着的那口气,也一点点消散了。

窦问埋头将自己尽量缩紧,他长这么大,从来没被人如此羞辱。他恨,他恨京城中的每一个人!

有朝一日,他一定回来,杀光京城每一个看他热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