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尽蓝说得半真半假, 这样荒谬的事,偏偏他还有证据、有把柄。就那样风骚地敞开领口,旖旎的唇印, 配上他那年轻而邪媚餮足的脸, 端得是一副小三的勾栏样式、爬床的做派。
厉将晓并未被愤怒冲昏头脑。他不觉得谢欺花会心甘情愿和李尽蓝发生些什么,如果有, 也是李尽蓝强迫她。
想到这里,厉将晓的情绪险些失控, 他分明的下颚暴出几条狰狞的青筋。
“你……简直罔顾人伦!”
“为什么不是两情相悦?”
人越缺少什么,越会强调什么, 如此高调, 反而说明还没成功上位。厉将晓渐渐冷静下来,他衡量着面前的年轻人,头一回, 他感受到自己的地位可能被威胁。他得探探李尽蓝的底。
厉将晓严谨地审视李尽蓝。
而李尽蓝回以微眯的冽眸。
一旁的平玺还不谙世事, 他这个角度看不到哥哥衣领的吻痕, 再加上姐姐在车里解释得很清楚了。他以为李尽蓝朝情敌虚张声势呢,再转念一想———这家伙不也是自己的情敌么?
平玺的心中顿时警铃大作。
决定先放下和哥哥的争夺。
停止内战。
一致对外。
这傻小子, 为了让哥哥的谎言可信度更高, 他也扯开自己卫衣领口,露出一小段雪白而深邃的锁骨:“对, 姐姐把我也要了,你没有任何机会!叔叔,你都快四十了,你已经老了!”
一时间, 对峙的两人都陷入沉默。
李尽蓝率先反应过来,轻笑出声。
年龄。
对于功成名就的男人来说。
最值得探讨的话题之一。
厉将晓脸色一僵, 固若金汤的防线被击溃。平玺没想那么多,只是无心的一句话,然而却最能戳中人的痛处。
厉将晓如今三十六。
李尽蓝,二十有七。
李平玺不过二十三。
男人花一样的年龄。
李尽蓝笑意难止,玩味地摁住眉心:“平玺,你把刚刚的话再说一遍。”
平玺搞电竞的,难听话是信手拈来:“老东西,半截身子都入土了,把你那三瓜俩枣的棺材本留着吧。我和我哥可还年轻着呢,能伺候好我姐。”
伺候。
平玺太单纯了,不知道自己这番话有更深一层的含义。李尽蓝笑得堪堪扶住他的肩头,瞥了一眼难绷的男人。
准确的说。
“老男人。”
李尽蓝揽着弟弟。
“平玺,走吧。”
如有外敌,李家兄弟俩当然是一致对外。可一旦外敌不构成威胁,两者又会陷入内部斗争。就比如当下,密闭的电梯里,李尽蓝立刻松开了平玺,而平玺也心有戒备,往旁挪了两步。
平玺不知怎么的:“哥。”
李尽蓝冷淡抬眼:“说。”
平玺不服气地指出。
“我比你,也年轻。”
李尽蓝:“……”
俩兄弟到了家门口,一推家门,才发现是没关的。谢欺花站在阳台,一边抽烟、一边放风,她招呼两兄弟到栏杆边,指了指楼下那块发生过争执的空地:“你们知不知道我能看到?”
两人都错愕了一瞬。
李尽蓝反应迅速,看到不等于听到,姐姐只是知道他们和她前男友发生了争执:“我和平玺又没有做错什么。这些年他对你死缠烂打,电话骚扰不说,还贼心不死地追到小区楼下。”
“对啊。”平玺还委屈上了,这份天赋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撒娇仿佛是生来具备的手段,“姐,你都不知道,你走之后他还要追你,太可怕了,要是追到咱们家可怎么办呀?”
他越说越生气:“还好今晚我和我哥在,要是不在呢?你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他要是图谋不轨……”
“打住、打住!”谢欺花无奈抬手。
她说:“这次就算了,下不为例。”
平玺嗯一声,外面有点冷,他想劝姐姐回客厅,可但凡有点眼力见的人,都不会在谢欺花抽烟的时候去打扰。
李尽蓝当然没有要进屋的意思,他也熟稔地点了一根烟,陪着姐姐抽。
谢欺花只好对平玺一个人说:
“进去,别在这里抽二手烟。”
平玺说:“不要,等你们抽完。”
“我和你哥有事要说,你进去。”
平玺私心不想让他们独处:“姐……你不能背着我和哥哥有秘密……”
“我去你的!”谢欺花踹了他一脚,“有个屁秘密!有维多利亚的秘密!神经了是吧?大过年别逼我扇你!”
李平玺被心爱的姐姐一脚撵回屋里。
坐在客厅里,他仍紧张地盯梢阳台。
“你弟脑子不要就给有需要的人!”谢欺花支着烟,朝李尽蓝抱怨连连。
“你起码比他正常一点!”
李尽蓝微微一笑,把这不算夸奖的话应下,平玺对他暂时还构不成威胁。
他有意把话题往厉将晓的身上引。
“你前任这么快就知道你回来了?”
“狗日的。”谢欺花果然被撺掇出了郁气,“肯定是那个杜总呗,看着做小伏低,跟条老狗似的,精得很。”
李尽蓝说:“但他要跟厉将晓通气,也得知道厉将晓心里想什么才对。”
谢欺花闻言怔愣住。
她还没想到这深度。
这不就证明杜总私底下和厉将晓关系不差么?还是说,为了重新回到集团才如此献殷勤?不,杜总知道厉将晓对她穷追不舍,而厉将晓并不是乐于将私事公诸于众的人,恰恰相反,他爱低调行事。如果杜总明里是厉爹的人,暗地里却一直为厉将晓做事……
如此想来。
许多事存疑。
杜总是有家室的人,再怎么也不可能在茶水间里揩油女同事。他那么做,后来小舒被辞,像是一种隐性暗示,引导所有人猜测这是厉爹的手笔。
如果厉将晓并非完全不知情呢?
越琢磨越有,谢欺花还真后怕。
看来她也把厉将晓想简单了,他从好早就开始走这盘棋。仔细想想,这才是厉将晓,他才不是那种坐以待毙的蠢货。谢欺花竟然因此更欣赏他了。
人么,就该只为自己做打算。
厉将晓现在就得到他想要的。
除去这人太痴情,对她穷追猛打,前男友还真是值得追随的上司。如果不是收了厉母的钱,谢欺花想回去给他当司机。可惜人不能没有操守,且上了年纪,她更偏向年轻力壮的床伴。
李尽蓝暗地里调查了许多,对厉将晓那是上足了眼药。没想到谢欺花非但不对前任有意见,反而有吃回头草的趋势?这可不行。李尽蓝试探地问:“厉将晓要是还来,你怎么办?”
谢欺花理所当然:“躲呗。”
“总是躲,也不是个办法。”
“少管我的事,管好你自己。”
谢欺花不咸不淡,烟头一掐。
“进屋。”她利落的。
“咱们先管管平玺。”
。
于是,整个过年期间。
平玺都被催着去相亲。
谢欺花说:“什么不想相亲?莫给我闹啊,你哥让你去,你就去!不找女朋友就滚出这个家,知道了没有?”
李尽蓝说:“明天还有两个,许小姐和梁小姐,联系方式都发给你了。”
前者是真心实意希望平玺好,后者却不乏挤兑情敌的意图。平玺终于忍无可忍了:“为什么哥哥不去相,我要去相啊?姐,我不想去相亲了!我和那些女生聊不来!我要回基地了!”
“你就是回基地也没用,逃到哪里都没用!放了假也要回来给我相亲!”
她选择性忽略了李尽蓝的病症。
平玺却不依不饶:“那哥哥呢?”
李尽蓝:“平玺,现在是讲你。”
如果不知道哥哥也喜欢姐姐,平玺或许还听得进去,但知道之后,他心里就清楚:哥哥就是不想他和姐姐好。
虽然姐姐明确表示过谁都没机会,但她一偏袒李尽蓝,平玺就会害怕,害怕这两人不知何时背着他暗渡陈仓。
归根结底,是平玺对自己没自信。
而哥哥是他永远越不过的那座山。
平玺如今已经不愿再听他的话了。
两兄弟争执不下,气氛趋于尴尬。
“行了!”谢欺花把桌子拍得震响。
她做不来调和。家长只需要做决定。
“你!李平玺!”她指着小的,“你学你哥是吧?你知不知道你哥已经确诊神经病了?不谈恋爱不结婚,一天到晚发癫要杀人,哼哼,这些腌臢事你还不知道吧?我告诉你,他已经被我们家除名了!我都不认他这个弟弟了!你要是也不想被认,那就走你哥的老路,不然就赶紧给我找对象!”
李尽蓝的脸色倏然沉了。
“你看看你哥,要不是你李平玺说想过个好年,我愿意和他在一个房子里待着吗?你哥纯纯外人!他和咱俩都不在一个户口本上,我管他?哼,他配让我管吗?但你想不想被我管?”
李平玺被哄得服帖:“……想。”
“好,那你就听我的话去相亲。”
李平玺兴高采烈地去相亲了。
谢欺花坐在沙发上重重叹气。
她压根没注意到李尽蓝的情绪,还盘算平玺找对象的事,想着想着就犯了困,打算睡午觉。起身回房的时候,她被李尽蓝攥住手腕,他平静地抬头看她:“你那些话是哄平玺的吧?”
“不是啊。”这家伙跟谁俩呢?
“我说实话。我没事哄他干嘛?”
“我没跟你说过吗?”谢欺花讶异,“李尽蓝,你可是新年限定啊。”
“……什么意思?”
“新年限定不明白?”谢欺花好整以暇,“特指过年才会出现的弟弟。”
李尽蓝沉默了。
“你以为呢?要不是为了给平玺过个好年,我才不想见到你!话说你是不是忘了去年商量好的事?我说什么你还记得吗?我说以后就当彼此死了,见到就算诈尸,回头自己跨火盆。”
李尽蓝深吸了一口气。
“我记得。”他起身。
逼近了,恨恨地抬起她的下巴:
“你吃饭的时候不怕被毒死么?”
这回换谢欺花不懂:“什么意思?”
“嘴巴这么毒。”李尽蓝说罢俯首。
几秒后,一个响亮的巴掌。
“这不是挺甜?”他微笑。
谢欺花脸颊涨红,再次抬手的时候,李尽蓝不躲也不闪:“我们晚上还有宴要赴呢,你现在把我脸打肿了,我见不了人怎么办?而且,你知不知道每次打我,我都爽的要泄出来了?”
谢欺花大脑宕机了。
不是,这是中文吗?
谁要和你赴宴啊?
谁管你见不了人?
你爽的……什么?
而李尽蓝趁她懵逼的功夫,打响指。
数余人推着一排排礼服推车走进屋。
“打扮她。”他指着自己的姐姐。
“作为今晚展会上,我的女伴。”
谢欺花目瞪口呆,温香软玉环绕着,把她往卧室里推。卧室的门没人关,只能听见姐姐一声赛一声的惊呼。
紧接着,姐姐身上的睡裙被扔出了房间,落在站在房门口的李尽蓝脚边。
非礼勿视。
他绅士地背过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