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欺花也没想到, 回归老本行没几天就找到新工作。老天啊,她旧车的方向盘还没摸热呢,就开上Bentley了。
虽然前脚才吐槽过厉先生这个人难以相处, 但如果附加月薪五万这条件, 那么他是全世界最和善的上司了。
五万,谢欺花脑子都是懵的, 对于她这个年龄、这个学历,真的可能吗?
她向司机群的叔叔阿姨报喜。
大家纷纷恭贺她时来运转。
认识的叔叔说:“小谢该不会前脚飞黄腾达, 后脚就把咱们群退了吧?”
“那怎么可能呢?大家认识这么多年了。”谢欺花自谦,“再说了, 哪有飞黄腾达, 不都是在路上跑的吗?”
做过司机的叔叔分享了工作经验,总的来说就是少说话,多做事。谢欺花说这和开滴滴也不一样啊, 叔叔说这不是废话么, 虽说顾客是上帝, 但老板可是你的直属上司啊。动动手指就能给你升职加薪、贬薪开除。你能混到什么地步,完全看老板什么脸色。
叔叔越说越激动, 最后私信谢欺花, 打电话跟她讲了一堆。谢欺花听了半宿,从叔叔退伍之后当保安当司机, 到给董事长开车,再到给董事长当秘书,最后……成了董事长的男人。
“感情是一部上位史啊!”谢欺花吐槽。叔叔讲到这儿,也是唏嘘, 说不聊了,夜深了, 要去整理工位了。
原来打工的尽头就是卖屁股,谢欺花感慨。挂断了电话,她晃去卧室看李平玺在干嘛,在写作业呢。烟没了,她下楼去买烟,顺便去宴厅那边把自己的车提回来。李尽蓝打来电话。
“姐,我国庆回来。”李尽蓝说。
“开学还没一个月就想着往家跑。”
话费太贵了,谢欺花挂断了,给他打去视频。李尽蓝接起,他在宿舍,刚洗完澡,头发都是湿漉漉的。他穿了短袖,他舍友们没穿。男大学生青涩的美体,填满了窄窄一方手机屏幕。
这是天堂啊,谢欺花直勾勾地欣赏。
李尽蓝注意到她的眼神,轻咳一声。
“你们都别围着了,我在给我姐打电话。”他试图驱散他的室友们。
“真不是对象?”室友说,“你姐也太年轻了吧,该不会是骗我们的?”
“你姐这么漂亮,有没有对象啊?”
“姐姐看看我!一八八有腹肌!”
谢欺花也不客气:“那个一八八有腹肌的,过来一下,让姐姐看看。”
李尽蓝脸色彻底黑下去,他避开了七嘴八舌的舍友,转身走到楼道里。
“……姐。”他声音里带些哀怨。
谢欺花忙说:“跟他们开玩笑的!”
开玩笑,确实是开玩笑,这些小伙子都和李尽蓝一个年龄段的,比谢欺花小那么多,她怎么可能和他们处呢。
那也太违和了。
谢欺花走进楼下的副食店,用眼神示意老板给她拿烟,又朝镜头挑了眉:“诶,让我看看你总行了吧?”
李尽蓝找了光线好的角度,其实对他这种皮囊精致的人来说,没必要,人生的太俊俏,上镜什么角度都不挑。
“姐,你又在买烟了。”李尽蓝说。
谢欺花含糊应了一声,眼瞧着镜头。
少年短窄的下颚线清晰分明,鼻梁线条优美,在暗光映衬下如同雕刻的产物,竟然不真实。他的眼里有波光,粼粼闪闪的那种,浅水湾一样的卧蚕含着笑,却有诉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李尽蓝无疑是思念着她。
可姐姐读不懂他的眼神。
“怎么瘦了?”谢欺花蹙眉,“我生活费没给够你吗?怎么舍不得吃?”
“没有舍不得吃。”李尽蓝闷声,“三餐都按时吃,吃的学校食堂。”
“嗯,少吃外卖。”谢欺花点烟,“国庆要回来?抢到票了没有?”
“抢到了,十月一号的票。”李尽蓝顿了顿,“姐,这么晚还在外面?”
“我去牵个车……”谢欺花偏过头去抽烟,“你现在怎么那么爱管我?”
“你一个人,我担心你不安全。”
“怎么可能?”谢欺花不以为然,咬着烟含糊道,“没事瞎想。你有这份体贴,不如去对小姑娘用一用。”
想到李尽蓝之前拿她内衣弄那事。
谢欺花还是希望他快点找个对象。
“大学生活怎么样啊?”她尤其关心的是,“有没有喜欢的女生?”
李尽蓝说,没有,语气平静无澜。
谢欺花说你多出门玩玩,别一天到晚呆在图书馆,大学不找对象要干嘛。
“……我没兴趣。”
他心底翻涌着乌云。
谢欺花笑话他,说他还没到开窍的时候呢。李尽蓝不想聊这些,就说国庆的事,谢欺花问他想去哪儿玩。都可以,李尽蓝说,只要和你们在一起。
话是这么说,真到国庆了,谢欺花要出差,旧屋里只剩下李家兄弟俩。
谢欺花出差是老板的安排。
厉将晓出差,所以她出差。
在这之前,上两周的班已经让谢欺花基本熟悉了工作内容:早七点去滨街公寓接老板,然后去集团,中午老板没应酬就用不上她,有应酬,谢欺花就把老板载过去,自己在餐厅随便吃些。下午一般是老板最忙的时候,谢欺花要么闲着,要么提车去做养护。
厉将晓这人有一点好,公私之间是分开的,也就是说他工作上的秘书不可能负责他的生活,谢欺花作为生活上的司机,也无权接触到工作上的事。
所以,她要做且能做的事相当少。
且厉将晓虽二十七但未成家,对女色不感兴趣,不去声色场所。他的夜生活也简单,要么应酬,要么在家里,周末也是如此。值得一提的是,谢欺花见过他那几位秘书,面容靓丽,身姿婀娜,一个赛一个的精干。听生活助理小舒说,都是厉父派过来的人。
谢欺花和厉父打过几次照面,但说不上话。作为厉将晓身边不出众的人,她想对方一定对她没什么印象。
厉父对厉将晓就是普通的严父心切,不苟言笑,措辞谨重。从这点来看,父子俩十分相似。谢欺花还蛮好奇厉夫人是个什么样的人,夹在这两块木头中间,但凡活泼点都会被憋死吧。
小舒也是厉父派来的,但是新来的。谢欺花问老板先前在广东,难道没有什么老牌助理。小舒说有,但是都没有再用了。谢欺花问为什么,小舒答得比较隐晦,说公司出了些乱子。
大抵是集团内斗什么的,结果发现身边的人不干净,所以换血了。谢欺花其实也初入职场,但胜在思维灵活,又会把握规矩,自己能品出来。小舒也喜欢她,觉得和她讲话不费劲。
“厉总可真吓人。”她吐舌头,“就杜总那一回,他在电话里那样说我,我还以为自己要卷铺盖走人了呢!”
谢欺花心说可不是么,最开始的时候她也觉得厉将晓这人难伺候。其实工作到现在,她还是摸不准他的脸色。
不过,她们喊厉总,谢欺花喊老板,区别就在于此,她要更谨言慎行。
所以她没跟着附和,只是说滴水不漏的话:“没安排司机,杜总又喝成那样子,老板当时确实是在气头上。”
正唠着,厉将晓从办公室出来。
他朝她甩来一个示意的眼神。
谢欺花立刻上前:“老板。”
“去亢龙,在拉薇花店停一下。”
她说:“明白,小舒也一起吗?”
“不是谈生意。”厉将晓顿了顿,“订两张沪城的机票,明天的。”
这就是吩咐小舒了,“好的老板。”小舒颔首,“上午还是下午?”
“上午,但不要太早。”厉将晓抬了抬下巴,谢欺花迈着步子跟上他。
两人往地下车库走去。
“老板,您是国庆要去沪城出差?”
不容置疑的语气。“你和我一起。”
谢欺花迟疑了片刻,厉将晓注意到,瞥她一眼:“加班费照常给。”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且私人司机不就是没有自己的私生活吗?
好吧,那只能牺牲小我了。
谢欺花低头给李尽蓝发消息,说自己国庆要加班,让平玺陪他。消息一发出去,李尽蓝一直显示在输入中。
谢欺花要开车了,只好关掉手机。
“老板,那我们走青年大道那条路,顺路经过拉薇花店?”谢欺花说。
厉将晓摆了摆手,示意随她做主,他实在太疲倦,两指略重捻住眉心。
花店。鲜花。不是公事。
谢欺花想,厉母的生日吗?
不对啊,只有鲜花没有礼物。
“相亲?”谢欺花下意识猜测道。
厉将晓神情一滞,随即淡淡点头。
“该不会……”谢欺花问,“您明天去沪城忙商务,是想躲家里相亲?”
厉将晓终于不那么凝重了,而是背靠椅背,抿出一个愉悦而无奈的笑:
“猜那么准做什么?”
“没有没有,不敢妄议。”
谢欺花跟着他笑了两下。
厉将晓因此又多看了她两眼。所以说老板身边必须要有个知心的下属呢。谢欺花对于他来说,就是那个无需有出众的才华、靠谱的本领的人,跟在身边不无聊,平日解个乏就够用了。
去拉薇花店取了花,是一束白雪山,谢欺花放在副驾上。这花香气不重,几乎没有味道。到了亢龙太子酒店,谢欺花把车停好,来给厉将晓开门。
厉将晓让她把花抱着,直接进包厢。
“……啊?”谢欺花感觉有点冒犯。
她迟疑,冷眉略蹙,正装漆黑如夜,只有怀里的白雪山是唯一的亮色。
衬得年轻的女司机素淡端庄。
其实谢欺花不是传统社会里男人欣赏得来的女人,甚至很多时候,厉将晓都没有把她当成女性来看待。只是,他觉得白玫瑰适合她,尽管他不认为这束花多好看,花店的人随意选的。
他从她怀中的花束折下一支。
然后别在自己的衬衫领口上。
“……老板?”谢欺花很疑惑。
厉将晓收回了手,轻咳了一声。
换做别的男人,可能有点暧昧的氛围了,但此时此刻谢欺花只觉得尴尬。
老板是老板,老板之所以是老板,就因为老板不是可以随意调情的男人。
她跟着厉将晓走进私人包厢,把花束放在座椅上就快步离开了。到了外面的大堂,她随意点了一份农家小炒。
打开手机,才发现李尽蓝回了消息。
她以为他会说没关系,多注意休息。
李尽蓝回了个句号。
嘿,这小子生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