止水又道:“姑娘,七公子也喝了那酒。”
“二舅母喂得?”
“不是。”
不是?
赵夫人知道李婉儿要给她下药,才会将计就计,给明庭下药,以便一箭双雕,除了她的同时打压三房。
“那是谁?”
“是九公子。”
她竟忘了还有一个江明宝!
先前,江巧玉受江花玉蛊惑,害惨江明庭,李夫人得江老夫人准许,可随意整治江巧玉,江明宝和江巧玉同是周姨娘所出,必受牵连。
可明宝一向老实,怎么会——
“瞧婢子这记性!”林缨急拍脑门,“姑娘,奴婢忘了说,太学复考那一日,九公子染上风寒,没能去考试。”
“三舅母做得?”
“是,三夫人在复考前两日,说要送六姑娘去家庙自省,周姨娘和九公子为替六姑娘求情,在正房外跪了一宿。”
添眉苑的一场闹剧,不仅叫明庭失了宠,江正华更是借机宠妾灭妻,极力抬举周姨娘及江明宝。
李夫人好不容易趁二房出事,得了掌家权,自然得想法子折腾周姨娘,免得他们再有机会与她争锋。
溶月对着璀璨的夜火,露出欢心的笑容。
席间,舞娘子伴着丝竹声,跳得越发妖娆,主家和宾客们无不喜笑颜开地高举着酒杯,一杯接着一杯地畅饮。
无人知道,歌舞升平之下,波涛正在暗涌。
笑吧,笑吧,这会儿笑得越是畅快,一会儿哭得时候,才知痛有多入骨。
不知不觉,冷月西沉。
席间果有宾客喝醉了,任凭仆役如何呼唤,都横在几案一动不能动,秋水斋的奴婢开始忙碌了。
几个奴婢扶着个醉酒的贵妇,踉踉跄跄地经过她的食案前,突然,贵妇脚下一滑,栽向溶月。
“姑娘,小心——”止水错身,一手托住贵妇,一手把溶月护到身后,“刺史夫人,请您小心些。”
刺史夫人?
溶月抬眸,喝醉的刺史夫人面色绯红,嘴角挂着不知是喜还是悲的迷笑,但,她看她的眼神却清明如月。
“对不住啊。”
刺史夫人呵呵一笑,身子一沉,半身趴上止水的手臂,溶月伸手去托,指尖触及刺史夫人的刹那,她抬起手,握住她的手。
“没事,没事。”
刺史夫人被扶走了,溶月坐回食案,摊开掌心,上面横着一张字条,条上落着四个字:尽早离席。
正此时,止水急呼:“姑娘,四夫人不见了。”
今夜,有人以丁夫人为棋,在江家设下一盘杀局,哪怕她不出手,那人也会杀得江家惊涛骇浪。
既是如此,她就退一步,隔岸观火斗。
溶月站起身:“我们也走吧。”
“是。”
她扶着脑袋,靠在止水肩头,趔趔趄趄地晃出秋水斋,不到一盏茶,李婉儿带着春桃、小花儿二人,跟了出来。
“姑娘,婉姨娘跟上来了。”
“让她跟。”
走过半截小道,秋水斋的喧嚣声逐渐淡去,两侧草丛里的“嘀咕”声一时轻一时响,听得人后背发毛。
林缨故作不安地扬高更灯,对止水说了一句:“小心脚下,别摔到姑——”
话未尽,黑暗中响起一声惨叫:“诶呀——”
“谁?”
春桃和小花儿双双扑在地上,嗷嗷喊着:“姨娘,您怎么了?”
李婉儿横在地上,一动不动。
春桃越发着急,扯着小花儿的裤腿,急吼:“你守着姨娘,我去寻人帮忙。”
“哦。”
春桃站起身,一抬头,她看到了溶月,于是,如一阵风般地冲了上来:“月姑娘,求您救救姨娘。”
“她怎么了?”
“回月姑娘,姨娘喝多了,说要回房躺着,可才走了没两步路,她忽然身子一软,栽到了地上。”
“她要回房却往中庭走?”
“是……是因为……”春桃揪着衣袖,不知道如何回答,一会儿的功夫,两行冷汗滑过她的鬓角。
“罢了,许是喝多,走错路。”溶月笑笑,吩咐止水,“你去瞧瞧吧。”
“是。”
止水上前查看,看了一会儿,止水答:“姑娘,婉姨娘醉死了,得找几个人一起,把她抬回去。”
“你去喊吧。”
春桃拽住止水:
“等等,这会儿下人全在秋水斋忙着,你去喊人,一来一回得耽误不少时候,地上寒凉,姨娘的身子受不住。”
说着,春桃扑到溶月脚边:
“月姑娘,您和婉姨娘同在世外桃源住过,求您念在往日的情分上,允止水、林缨帮着一起,把姨娘抬回秋水斋。”
“不行!”林缨立刻摇头,“你没瞧见,姑娘也头痛吗?我们帮你抬婉姨娘,谁扶姑娘回兰雪台?”
“这……”
“罢了。”溶月摆摆手,头疼地靠上一棵桃花树,“左右离得不远,我在这里等着,你们快去快回。”
“多谢月姑娘。”
春桃道完谢,拉着止水、林缨过去抬人,不多时,几人抬着李婉儿消失在夜色,只留下一盏更灯,被夜风吹得忽明忽暗。
溶月吹灭更灯,坐到树根上,然后抬眸看向暗处,没一会儿,前方响起两声人踩在落叶上发出的“噗呲”声。
一团影子靠了过来,离她三步远,华强停住脚步,躬身轻问:“月姑娘,您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更灯已灭,月光稀薄,她又垂着脑袋,华强却一眼认出了她。
他,一早知道,在这儿的人不是小花儿,而是她。
“呜……”溶月抬眸,一边扯着领口,一边抱怨,“林缨,我好热,好难受,你快来扶我回房。”
华强面上一喜,按耐不住地抬步上前:“月姑娘,奴婢这就来扶您,再有一会儿,您便能舒爽了。”
一转眼,华强到了她跟前,他正要弯腰抱她,树后横出一只脚,重重踹上他的脸:“欸哟喂——”
华强摔了个四脚朝天。
“是谁?”
止水绕过桃花树,华强一看清她的脸,就惊得失声大叫:“你不是走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止水没理他,弯腰扶起溶月:“姑娘,您没事吧?”
“点灯。”
“是。”
更灯又亮。
灯火一亮,华强抬头看向溶月,她的目光清澈如水,神色淡漠胜霜,哪有一点中了媚药的迹象?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