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二章 寻人

回到江家时,是黄昏时分。

车马刚进宅门,管家安喜领着两个人,拦在车前:“奴婢给月姑娘请安。”

“有事?”

“回月姑娘,白日家里丢了贵重之物,奴婢奉命,在各门排查进出的车马和人,还请姑娘配合。”

“恩。”溶月步下马车,“先搜身,搜完了,我好走。”

“搜马车就够了。”

“看来家里丢得是个大物件。”

“……是。”

溶月笑笑,径自进门,上到抄手游廊,林缨回头看了一眼门前:“姑娘,江家到底丢了啥,怎这般兴师动众?”

“人。”

“欸?”

过了垂花门,埋首于小径两侧的奴婢越多,他们或提着更灯,或举着枯木枝,在树丛、石堆里翻找。

快到兰雪台,止水提袖:“姑娘,院里有人。”

溶月抬眸,见本该昏沉的院落被数十盏灯火照得通亮。

赵夫人立在廊下,寒声问王夫人:“大嫂,命我搜兰雪台的是母亲,你敢挡道,莫非是想忤逆?”

“二弟妹,怎么是我不让你搜呢?”王夫人抬手,指着江宁府的一众怒目奴婢,“明明是他们不肯你搜。

我拦你,是怕你和江宁府的人起冲突,惹恼了临漳世子,回头,吃亏地不还是你家旻玉嘛。”

“这么说,你是铁了心要拦?”

“我不拦你,但这会儿月儿人不在,你搜她院子不合适,等她回来,她应承了,再没人拦着你。”

“她若不应呢?”

王夫人正不知道怎么回答,溶月笑着走进回廊:“月儿给大舅母、二舅母请安。”

“月儿,你可算回来了!”王夫人奔了过去,她一凑进溶月,就倾身低言,“你二舅母要搜兰雪台,你小心着点。”

“多谢大舅母护着我。”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是。”

她们忙于窃窃私语的时候,赵夫人的面色越发黑沉:“家里丢了东西,母亲命我搜查各院,兰雪台,你让不让搜?”

“让。”溶月拂袖,命令一众奴婢,“都退开。”

江宁府的奴婢们急速退去。

“二舅母请。”

“搜!”

眼看赵夫人领着人散进兰雪台各个角落,王夫人的面上闪过一丝忧虑:“月儿,你就不怕她搜出点什么来吗?”

“大舅母这话何意?”

“我不是说你房里藏了乱七八糟的东西,我是怕有人心黑,往你房里塞个东西,非说是搜出来得。”

“不会。”

“随便吧。”

她本就忙成一团,是江正直非要她多护着点溶月,她才急急忙忙赶过来挡赵雅琴,早知道溶月不领情,她何必来?

“我还有事,先回去了。”

“月儿送大舅母。”溶月一边扶着王夫人,步出回廊,一边轻声问,“二舅母不是被禁足三月吗?怎么出来了?”

“何止她出来了,李雁南也出来了。”王夫人头痛地长叹一口气,“你陪世子看戏的功夫,明谦没了。”

溶月故作大惊:“怎么会?”

“具体怎么回事我不清楚,反正,明谦没了,你四舅母又不知所踪,家里不放她们出来,谁给明谦办丧事?”

王夫人扶住额头:“家里让上三房给明谦办丧事也就罢了,竟还要上三房轮着去添眉苑守夜,真是——

罢了,我得去忙了,你若得空,记得到春泽亭帮忙。”

“是。”

溶月送走王夫人,回身进去的时候,赵夫人领着几十奴婢也退了出来。

“二舅母搜到东西了吗?”

“没有。”赵夫人冷声回答,答完,又道,“原本有些话轮不到我来说,但你父母双亡,我身为舅母,提点两句,也不为过。”

“请二舅母赐教。”

“今日你四舅入土,你丧服未褪,便和临漳世子幽会,此事若是传扬出去,对世子和你都不好。”

“是。”

“明谦没了,你四舅母又不知去向,父亲担心有人和江家为难,让家里的人这几日尽量别出门。”

“是。”

“行了,你回吧。”

“月儿送二舅母。”

“不用。”

溶月立在院中,目送赵夫人远走,然后,才回进卧房。

房里,一地狼藉。

林缨捧着碎成四分五裂的茶具,气得横眉:“姑娘,二夫人哪里是来寻人的?她分明是来砸东西的!”

“寻人?”冰娘露出诧异,“姑娘,二夫人要寻谁?”

“四舅母。”

“难怪李夫人去添眉苑守灵,不带着嫡子庶女,却带了一群粗实婆子!可是,江家为何要抓四夫人?”

“江家没说明谦是怎么死得吗?”

“回姑娘,江家没说,不过,婢子听仆役们私下议论,说十一公子是在大理寺门前,自绝而亡。

他们说,十一公子不想回大理寺。”

“若真是不想回,明谦人在江家的时候,就该想法子逃出去,便逃不出去,他也可以在家里自绝。”

冰娘眉目一变:“有人杀了十一公子?”

“他是被逼而死。”

“门前查车,庭院寻物,搜查各房,甚至差上三房去添眉苑守灵,难到逼死十一公子的是江——”

“嗯”

“四夫人瞧见了真凶?”

“嗯。”

溶月颔首,目光斜向止水:“四舅母爱子心切,若她活着,定会想法子回来见明谦一面,你去灵堂候着,莫叫江家人杀了她。”

“是。”

止水一走,冰娘蹙眉:“奴婢斗胆,敢问姑娘,您为何要救四夫人?”

“四舅母能活,是蒙你家主子搭救,留下她,是为了叫她助我杀了二舅母,拿到掌家权,进而让江家真正为你主子所用。”

“原来如此。”

“去收拾吧。”

“是。”

不知不觉,天色晚了,溶月瞥着黑沉沉的庭院,心里生出一种极致的寂寥。

“姑娘,该睡了。”

“睡不着。”

林缨卷唇,带着三分促狭:“姑娘在等三殿下?”

“他不会来了。”

“和三殿下闹别扭了?”

“没有。”

“还真是闹别扭了。”

“他是尊贵的西汉储君,我一个沦落过勾栏的孤女,哪里配和他闹别扭?!”溶月倒上卧榻,“熄灯。”

“是。”

林缨憋着笑,吹灭了火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