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 慰藉

这一夜,秦长风没有出现,一连三天,他都没有现身,直到溶月以为他暂时不会来了,他又出现了。

这人摸进房的时候,她早裹着衾被,在梦境的春日,抱着阿娘温暖如玉的手臂,一起漫步花海。

忽然,花海消失了,取而代之地是漫天大雪,雪之大,顷刻间在半空堆积成山,猛地砸向了她。

“冷——”

溶月被冻醒了,她看着伏在她身上的,身子冷得像是一块巨大冰石的秦长风,惊讶地脱口:“秦三殿下?”

“恩。”

他应了一声,张嘴咬住她的唇,他咬得极重,彷佛把她当作他恨入骨髓的仇人般,撕碎。

“呜——”

溶月勃然大怒,她用出全身力气去推他,掌心掐上他寒到极点的肌肤,她听见他含混不清地呢喃:

“顽顽,别动。”

这不是一句求欢,这更像一句求救,就像一个濒死之人在临终之际,自知难逃死劫的绝望悲叹。

她的心莫名就软了。

“秦三殿下,您不会在冰天雪地站了半宿吧?”

“恩。”

她纯是胡说,她以为他就是在雪里多站了一会儿,让身子冷下来,然后拱进她的被褥,作弄她。

“谁罚您了?”

“没人。”

这厮又犯哪门子抽?

秦长风再次俯下身,脑袋紧紧贴进她的脖子,可怜巴巴道:“顽顽,某有些伤心,你能不能哄哄某?”

不知道是天气太寒了,还是被泄了暖气的被褥太冷了,总之,她觉得很冷,冷到不得不寻些暖意。

于是,她伸手,勾住秦长风的脖颈,吻住他。

世间男子多好色,好地是情色一事带给他们的巨大欢愉,欢愉越是高涨,便能把悲伤冲得越淡。

她这一哄,哄了大半宿,哄到天色渐明,哄到她已浑身虚软,秦长风的脸上却还是不见一点喜色。

“顽顽,再来一次。”

“想也别想!”

溶月抬脚,软软地踢开他:“秦三殿下,再哄下去,您能不能高兴,小女不知道,但小女,铁定累死。”

秦长风沉默片刻,搂着她哈哈大笑:“呵呵呵……”

“你骗我!”

秦长风眨眨眼,笑答:“每回都是你骗某,某总得寻个时候,回敬一二,顽顽说,是也不是呢?”

是个鬼!

她气得背过身,再不想搭理他,但她才背过身,他又搂住她的后腰,整个儿贴了上来:“多谢。”

这是秦长风第一次对她说谢。

“三殿下若真想谢小女,不如告诉小女,您为何伤心?”

“数年来,每逢年末,某都会往西汉的大兴城寄一封家书,到了隔年的年初,某又会收到父皇的回信。

某写得是,念君,盼父龙体康健,父皇回得是,朕安,盼尔亦安,但昨日,某收到了一封不一样的回信。”

“怎么个不一样?”

“回信只有两个字,勿念。”

西汉帝的“勿念”,是因为秦长风年近十八,将回西汉,所以不必念,还是因为,他知他回不去西汉,所以不必念?

秦长风伤心至此,想来已经认定是后者。

“尤记得离开西汉的那一日,父皇抱着某,一遍又一遍地念叨,要某勿忧勿惧,等着他来接某回家。

如今,某还在等,他却不会来了。”

溶月的心,几乎软成一滩水,她转过身,回抱住他:“秦三殿下,您长大了,即便西汉帝不来接,您也能回得去。”

“说得好!”秦长风又笑,“以后,某有顽顽相伴,再不必伤怀。”

“……”

她伴不了他一生,莫说她不愿意,便她愿意,也不能,因为,他会死在来年的夏日。

“秦三殿下,您莫不是在哄小女吧?”

“没有。”

“若没有,那三殿下为小女办一件事,如何?”

“好。”

“三殿下不先问问小女要殿下办什么事?”

“不管顽顽想让某办什么,某都答应。”

这么好?

“小女如果没有猜错,后日四叔一入土,大理寺的衙役就要押着明谦回大理寺受审。”

“不错。”

“四叔没了,王御史想洗清被构陷之罪,只能靠明谦,所以,江家不会让明谦活着走进大理寺。”

秦长风笑意一收,他松开溶月,稍稍后仰,隔着一臂之距,双目沉沉地看着她:“顽顽想让某救下江明谦?”

“如果是,三殿下答应吗?”

“……”

他不会答应。

这就是秦长风,不,应该说,这就是男人。

天下所有男人,在和女人欢愉的时候,能许下任何承诺,可一旦欢愉不再,任何承诺又会在一瞬之间,灰飞烟灭。

“咯咯……”溶月捂唇娇笑,她伸出纤纤玉指,点住秦长风汗渍未干的前胸,“三殿下急什么,小女说笑呢。”

美人笑靥如花,但秦长风却看得出来,她唇角的笑意有多么冰冷和虚假。

“顽顽,某不是——”

“嘘。”她指尖上移,封住秦长风的唇,“三殿下,小女不要殿下救江明谦,小女要三殿下救四舅母。”

“丁夫人?”

“不瞒三殿下,小女已同四舅母点破江家要杀明谦,所以,在江明谦安然踏进大理寺之前,她不会远离江明谦。

甚至,她会亲眼看见江明谦被杀。

小女希望三殿下能叫她在目睹江明谦被杀之后,还能活成回到江家,因为小女需要她,帮小女杀了二舅母。”

“借刀杀人?”

“是。”

“为夺掌家权,顽顽倒是下得去手。”

“小女杀她,是为掌家权,更因为她要杀小女,如同三殿下要夺皇权,除了你死我活,没有第三种可能。

还是说,三殿下舍不得她?”

“尽胡说!”秦长风复又搂上她的腰,“她一个半老徐娘,某能瞧得上?某喜欢的,是顽顽这样的。”

她这样的,又是哪样的?

放浪形骸吗?

“三殿下答应了?”

“这个嘛,得看顽顽的诚意。”

溶月会意,又攀上秦长风的脖子,然后一口咬住他的耳垂,用极尽魅惑的声色,一字一句地问:

“不知道小女陪三殿下白日宣淫,够不够诚意?”

“够!”

被褥又翻红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