溶月咬牙:“三殿下这是要趁火打劫?”
“顽顽可以拒绝。”
她怎么拒?
丁夫人就要到了!
“行!”
话音未落,她已稳稳落在地上,腰间的余温犹在,搂着她的秦长风却已不见踪影。
丁夫人气喘吁吁地奔到她跟前:“月儿,你跑去哪里了?”
“刚才听到一阵奇怪的声音,过来看看。”
“欸?”丁夫人登时吓得脸色一白,“难不成宫里真得有鬼吗?走走走,我们赶紧回去南纪宫!”
“好。”
三人奔了几步,丁夫人突然停下,只听她颤颤巍巍道:“不对啊,怎么就你一个人在?止水呢?”
糟糕,她怎么把止水忘了?
丁夫人白着脸,又道:“她该不是被鬼吃了吧?”
“四夫人,奴婢没事。”止水提着一只鸟儿走了过来,“姑娘,刚才吓到您的是一只雀鸟,瞧,奴婢把鸟抓来了。”
“抓什么抓?!”丁夫人愤怒地拂去鸟儿,“止水,这是在皇宫,你瞎跑什么!”
“奴婢知错。”
“赶走回去了。”
几人急急穿过月亮门,刚过去就撞上来寻她们的巧慧。
“四夫人,月姑娘,你们可算回来了,老夫人都快急死了!”
“陛下到了?”
“陛下还没来,但皇后娘娘说,陛下一会儿就到。”
“那咱们快点走。”
一行人再次急奔,走过两条宫道,正要转去南纪宫,小道一侧的凉亭内传来一声轻呼:“月儿。”
溶月回眸:“小女给世子请安。”
“姑母可曾为难你?”
“没有。”
“当真?”
“是。”
临漳勾唇:“姑母的脾性,本世子最清楚,她今日宣你,本是为了为难你,怎么可能轻易放过你?”
说着,临漳皱起眉目,眼神扫过她的衣衫:“怎么没穿本世子送去的那件月白牡丹花纹锦长上衣?”
“袖上缺了一颗珍珠,不好穿。”
临漳双眉更紧,他回头,怒问金桂:“本世子不是让你送衣裳的时候,务必告诉江家人,袖上缺颗珠子无伤大雅吗?”
“世子,奴婢说了。”金桂答完,目光横向巧慧,“嬷嬷,东西是你接过去的,缺珠子的事我有没有交代?”
“……有。”
“那这话你告诉月姑娘了吗?”
巧慧慌忙伏首:“世子开恩,奴婢一时疏忽,忘了说。”
临漳沉下脸:“本世子交代的事,你也敢疏忽?金桂,去掌嘴。”
“是。”
金桂冲出凉亭,揪起巧慧的衣襟,抬手便是一阵“啪啪”,他打得极重,没两下,巧慧的脸红肿似血。
“世子,饶命,饶命啊——”
临漳不为所动。
巧慧机敏,立刻改口:“月姑娘,婢子知错,求姑娘开恩——”
“世子,请饶了巧慧。”
临漳抬手,示意金桂停手。
“今日看在月儿的面上,本世子饶你一回。
回头记得告诉江老夫人,月儿是住江家,但她也可以不住江家,假若江家不想好好待她,本世子明儿就接她回江宁府。”
“是。”
“都退下,本世子和月儿说几句体己话。”
凉亭内,风冷如细丝,寒凉刺骨。
临漳脱下身上的雪狐镶边青红染金舍利皮鹤氅,披到溶月肩上,氅下的温热,立时热得她小退两步。
“怎么了?”
比夜风更细软的声色,让鹤氅下的温热变作难以消受的滚烫,她急忙脱下鹤氅,双手捧还临漳:
“世子,小女不冷。”
“怎会不冷?你的脸都冻红了。”
那是在墙头看戏,被人气红的。
“月儿不习惯有人对你好吗?”
很久以前,父母尤在,她曾将人间的诸多好视作理所当然,心安理得地享受着,直到这些好被猝然夺走。
一人飘零于世,她盼着再遇好,也遇过好,可万般好都是一场又一场的镜花水月,梦醒时分,唯有泪冷如故。
“还是说,月儿独独不习惯本世子对你好?”
临漳极好,和前世倾慕过她那些男子一样,心悦她时情意绵绵,彷佛能为她倾尽一切,却在得手之后,面冷胜陌路。
“世子身子金贵,不能受冻。”
“本世子是金贵,但在月儿面前,本世子只想做个寻常人。”
若真是愿做个寻常人,又怎会对她以“世子”自称?
“如果是这样,世子更应该披上鹤氅。”
“为何?”
“因为世子担忧小女之心,一如小女担忧世子之心。”
临漳笑了:“那月儿帮本世子披上?”
“是。”
溶月抖开鹤氅,走到临漳身后。
他身得极高,她勾不着:“世子,请您蹲下。”
“好。”
临漳虽傲慢,却比某位殿下,乖巧许多。
“世子,好了。”
临漳拢着衣襟,笑言:“月儿,以后江家再有人欺负你,不必隐忍,尽管打回去,若打不服,差人告诉本世子,本世子替你出头。”
“好。”
“以后有本世子在,定不会叫你受半分委屈。”
“好。”
“过了年,本世子就让太常所算日子,好不好?”
“好。”
三声“好”,一声比一声柔,听得临漳心软如絮。
他想起许多年前,自己歪在母妃怀里胡娇蛮缠,她也同月儿似得,不厌其烦地应了一声又一声的“好”。
她,真得很像他的母妃,像得他想把人久久地搂进怀里。
心念一起,临漳展开双臂,臂膀离溶月香肩一寸,金桂急急奔到凉亭下:“世子,北寒回来了。”
临漳转身:“人呢?”
金桂不答,目光斜向溶月,于是,临漳又回过身:“月儿舍不得本世子,本世子很高兴,但这鹤氅是先帝御赐,不止能保暖。”
他脱下鹤氅,又披到溶月肩上。
“小女谢世子赏赐。”
“本世子另有要事,月儿先回席吧。”
“小女告退。”
步出凉亭十余丈,一个穿着夜行黑衣,身形精瘦,看不清面容,但周身散发出肃杀之气的男子和她错身。
她立刻确信,帮西汉杀秦长风的人,是临漳。
往前走了一阵,溶月有意落到人后,轻声问止水:“像今晚这样的刺杀,你家主子遇见过几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