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宫宴

皇后横眉,语气极冷道:“本宫答应敲打她,是因为你说她狐媚,可你告诉本宫,宁溶月哪里狐媚了?”

“她是装得!”

“装?”皇后脸色更冷,“脾性能装,骨子里的教养却装不出来,宁溶月的言行举止,比江旻玉都端庄!”

“姑母,您怎么帮她不帮我?!”

阿兄和长嫂没了后,她一直把临漳、临安当作自己的孩子宠着,尤其是对临安,更是宠溺无度。

不成想,这宠竟是害了她。

“本宫若不帮你,当初你看上江明庭,非要毁去他和宁溶月亲事的时候,本宫便不能由着你胡来。”

“……”

“如今,宁溶月勾搭临漳,无非是想求条活路,只要她不作妖,本宫允她多活两日,又有何妨?”

“可——可——”临安急得直落泪,偏又不知道怎么驳,只得可怜巴巴地揪着知书,“呜……皇姑母不疼我了!”

知书一边轻拍临安,示意她莫要着急,一边对皇后笑言:“娘娘,奴婢有一言,不知当就不当讲?”

“说。”

“娘娘慈悲,不想和宁姑娘计较,可宁刺史被冤死和郡主有关,万一将来宁姑娘知道了,那——”

“她从哪里知道?即便哪一日她知道了,可她是一个孤女,又能掀起多大的风浪?”

“娘娘说得是。”

“临漳这会儿对她上心,本宫动她,岂不是惹临漳不快?先由她活两日,若她真不安分,再杀不迟。”

“是。”

临安不肯罢休,哭得越发嚎啕,皇后无奈,只得岔开护体:“夜宴将开,你不怕哭花眼,被秦三皇子看见,嫌弃吗?”

“诶?”临安含泪抬眸,有些不敢置信地问,“姑母,您答应我和溪辞哥哥好了?”

“本宫不应,你肯吗?”

“不肯。”

“那不就得了。”

“谢谢姑母,姑母最好了!”临安擦净眼泪,又笑得眉眼弯弯,“姑母,我这就去前头,告诉溪辞!”

“恩。”

临安如一阵风,极快地消失在长乐宫,知书瞥着她的背影,亦难掩惊诧地问:“娘娘,您真应了?”

“怎么可能?

且不说临安的脾气,若是没人护着,必定吃尽苦头,便说那秦三皇子,你看他像是喜欢临安的样子吗?”

“那娘娘为何不拦着郡主亲近秦三殿下?”

“因为,他快死了。”说罢,皇后站起身,“走吧,该去赴宴了。”

酉时末,皇后率后妃、公主、朝臣女眷前往南纪宫。

宫前灯火如昼,各色霓灯在树梢、山石间闪烁,席中,丝竹声如仙乐,悠扬婉转,数百慢束罗裙半露胸的宫女,在一方被烫得正好的琼浆玉液上翩翩起舞。

酒气渺渺,好像天上宫阙,惹得众人纷纷大赞:

“真乃人间仙境。”

皇后略顿步:“照规矩,男女七岁不同席,但今日是除夕,陛下金口,尔等可不遵此矩,尽情享宴。”

“谢陛下,谢娘娘。”

“入席。”

“是。”

江家位重,不止坐得离皇后近,离酒池更近,近到随侍的宫婢稍稍一伸手,便可舀起一勺琼浆。

酒盏刚被满上,丁夫人急不可耐地捧起酒爵,喝下半盏。

“香!”

怎能不香?

此间的酒不是纣王的醴酒,而是三十年一出的陈酿,为供天子奢靡,再有两年,金陵市面上将再也寻不到。

溶月捧着酒盏,目光不着痕迹地扫向酒池另一侧。

朝臣那头,上首位的食案空着好几张,除了不见随天子批阅试卷的左相、江太尉和王御史,也不见临漳和秦长风。

他们是没来,还是去了哪里?

“月儿,赶紧喝啊,这么好的酒,不喝亏大发了。”

“好。”

她低眉,抿下一口酒,然后眼神再次扫向对面,那些个朝臣无不端着酒爵,一杯又一杯地豪饮。

有个朝臣借着酒气上涌,悄悄伸手,想去探宫女的裙摆,谁知才伸出手,就叫邻座的同僚发现。

“赵大人,你看上哪一个了?”

“没,没有。”

“看上便看上,有啥不能说得?你瞧上谁,尽管告诉我,等陛下来了,我替你求陛下开恩,赏了你。”

“这多不好意思?”

“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那就先谢过了。”

赵大人再无顾及,半仰着身躯,窥探宫婢的裙下风光,其余朝臣见了,哈哈大笑的同时,不少人行而效之。

眼看群臣的言行举止越发孟浪,天子却迟迟不来。

不知不觉,时间到了戌时三刻,有人察觉不对劲,悄问身边人:“你们说,陛下和几位大人怎么还不来?”

“许是入学考卷没批完?”

“也许?”

陛下再心急开太学,不会急得顾不上过年,再有,即便天子一心真为太学,也可差宫人来说一声。

这等道理,溶月能想明白,朝臣自然也能,所以,不少人放下酒爵,目光藏着不安,瞥向南纪宫。

皇后察觉氛围有变,吩咐知书:“去问问,到底怎么回事?”

“是。”

那头知书才走,这头丁夫人捂住肚子,难受地直嚷嚷:“月儿,我想去登东。”

“四舅母,你这是喝了多少?”

“四五杯?七八杯?”

三十年的陈酿,她也敢这么喝?!

“诶呀,我憋不住了!”丁夫人慌忙站起,猫着身子,走到江老夫人身后,“阿娘,媳妇想去登东。”

江老夫人气得想骂人。

朝臣们不少胡吃海喝得,可女眷却没一个敢失仪得,这丁佩蓉倒好,入席至今喝了不下十杯酒。

可她再怒,却得由她去,不然,她还指不定闹出多大的笑话。

“去吧。”

“那个……媳妇脚软,想让月儿陪着。”

溶月一听,张口欲拒,却听江老夫人说:“行。”

丁夫人欢欢喜喜地挽起溶月,离席而去。

走了两步,丁夫人停步问:“月儿,你晓得往哪里走吗?”

这是她头一次入宫!

溶月暗叹一声,寻人问路,连问三人,总算问出离得最近的“二泉映月”在月亮门后。

过了门,灯火骤然转暗,人声也变得渺渺,越往“二泉映月”走,树丛越是茂密,光影越是幽幽。

“月儿,怎么这般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