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搜人

李夫人张嘴欲驳:“我——”

“还有,”江相宜沉声打断李夫人,“四丫头锁了门,却没有锁上窗户,为何明庭没有翻窗而逃?”

“那是因为明庭中了迷药。”

“那会儿房里只有明庭一人吗?难道溶月没有被锁,没有身中迷药?为何她能逃出来,明庭却不能?!”

李夫人再也不能答。

江相宜无声长叹,叹声尽是失望。

江家子嗣不少,但男丁不多,长房的明宏资质寻常,又是庶子,二房的明是虽是嫡子,但本事也就比明宏略强。

唯有三房的明庭最好些。

所以,他明知道三房和二房在暗中较劲,却选择了默许,因为比起明是,明庭或能更好地担起江家。

可这一回,明庭真得让他大失所望!

江相宜抬眸,目光投向兰雪台。

决意接回宁溶月,是因为御史一再在朝上弹劾他寡情,说心无仁善者,不配教导天下学子。

未免江家开办太学的事生变,他不得不让人去世外桃源接回宁溶月,但接回来,却不表示江家要善待她。

他想着,等过个一年半载,宁家的事淡去,就把宁溶月送进家庙,常伴青灯。

却不想,短短数月,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女竟在江家人的不知不觉中,一次又一次搅得后宅不得安宁!

若只是这样也就罢了,偏偏她搅得江家大乱,自己却安然无恙,这等能耐便是连他都忍不住想要赞一声!

若她姓江,他只恨她没有生而为男,不能帮他担起江家!

可她不姓江,她姓宁,是因江家罔顾而家破人亡的宁家孤女!

这样的宁溶月,若是忠于江家,他或可试着一用,可若她心怀二心,便她再得用,他也不能用!

“安喜,昨夜是怎么事发地?”

“回老爷,是月姑娘身边的婢子林缨,奉四姑娘之命,到席上请得二夫人。”

“林缨?”

赵夫人急答:“回父亲,林缨是咸宜观的姑子,跟着溶月来得江家,不过,她虽然在兰雪台伺候,卖身契却在长房手里。”

“卖身契为什么在长房手里?”

“因为她是大嫂买给溶月的婢子。”

难怪能听四丫头差遣。

“溶月身边是不是还有一个婢子?”

“另一个婢子叫止水,她的卖身契在儿媳手里。”

“你的人?”

“不是。”赵夫人连忙摇头,“她原在世外桃源伺候,溶月要带她一道来,儿媳不肯,她就把止水的卖身契给儿媳。”

“糊涂!一个她宁可交出卖身契也要带进江家的奴婢,又哪里是你凭着卖身契能拿捏的?!”

赵夫人目光一闪,急问奴婢:“谁曾瞧见过止水?”

奴婢们摇头。

“心如,你呢?”

“回二夫人,奴婢记得月姑娘是领着止水和林缨一起去得添眉苑,可出事的时候,院子上下只见林缨,不见止水。”

一滴冷汗滑过赵夫人鬓角:“父亲,儿媳这就带人去寻。”

“慢,你刚才说,那婢子原在世外桃源伺候?”

“是。”

宁家上下一百三十五口,除却溶月一人被赦免死罪,其余全被处死,宁溶月孤身被充进长春馆。

不到三月,她得罪老鸨,被卖给杨九,就在她被送进杨家的那一夜,杨宅被烧了个干净,溶月也不知所踪。

“安喜,是谁送溶月进得世外桃源,还是查不出来吗?”

“查不出。”

连江家都查不出来的人,该是什么样的人?

这个人为什么要帮溶月?

他帮她是不是因为他知道宁家是怎么被毁去得?会不会也是他替宁家平反冤屈得?如果是,那——

“雅琴,你立刻带人去搜兰雪台。”

“是。”赵夫人立刻转身,走了两步,她又慌忙回过身,“父亲,若冰娘再次出面拦阻,儿媳该——”

“照搜。”

“是。”

眼见赵夫人领着人奔回到兰雪台,江老夫人不解地卷起双眉:“你不是怕落了临漳世子的颜面吗?”

“房里的人是临漳,江家才能落了他的颜面。”

“你是说,房里的人许不是临漳世子?!”

“恩。”

“可不是临漳世子,又能是谁?”

“是啊,如果不是临漳,又会是谁?”

兰雪台的书案前,林缨一边替溶月包扎左肩上的伤口,一边心疼地念叨:“姑娘,您身上的旧伤还没好全,这会儿又添新的,您不能仗着有雪花生肌膏就总是胡来!”

若非情势所迫,谁愿意自伤?

“小伤,不打紧。”

伤口深到能见骨,哪里是小伤?

林缨不敢再劝,认真上药,待药一上完,她又立刻劝道:“姑娘,您赶紧上榻,好好歇一歇。”

院外的人没歇,她哪里敢歇?

“研墨。”

“姑娘,左右三殿下走了,就算二夫人回来,也不打紧。”

怎可能不打紧?一旦赵夫人去而复返,要搜兰雪台,那就说明江家猜出房里的人不是临漳世子!

“你最好盼着她不会回来。”溶月把墨锭递给林缨,“磨墨。”

“姑娘又要画什么?”

“枯梅囚雀。”

“欸?”

墨一研好,林缨要铺宣纸,溶月摇摇头,从袖中摸出一方素帕,以帕为纸,描出一幅枯梅囚雀。

笔墨将收,冰娘驱步进门:“姑娘,二夫人来了。”

她的小伎俩,果真瞒不过江太尉。

溶月站起身,把画了梅的帕子塞进一只装满银钱的荷包,然后她把荷包递给林缨:“收好,回头你用得上。”

“啊?”

她没有解释,径自走出卧房,到了门下,她略略顿步:“冰娘,你照旧候在门前。”

“是。”

接着,她立在廊下,隔着五层高的台阶,居高临下地朝回廊外的赵夫人屈身:“月儿见过二舅母。”

“止水呢?”

“在院里的哪一处吧?”

赵夫人神色一沉,声色转为凶厉:

“安喜查过了,添眉苑出事的时候,独不见止水一人,如今,半夜过去,仍不见止水,说明她极有问题!”

赵夫人怒而拂袖:“来人,立刻把兰雪台上上下下搜一遍,就算掘地三尺,也要把止水搜出来!”

“是。”

数十婆子倾巢而出,阵仗之大,骇得林缨慌忙瑟缩到溶月身后:“姑娘,莫非二夫人知道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