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雪重

溶月一边急侧两步,避开江明庭的纠缠,一边抬眸,扫向后窗,她须得在闺艳声娇的药效起来前,翻窗而逃,否则——

念头才起,江明庭又缠了上来。

闺艳声娇的药性虽烈,但江明庭中招不久,不该这么快沉沦,他此番做派,除却药性,更是借药行凶!

此地不宜久留。

可叫她就此离去,她又心有不甘。

于是,她忙于躲避江明庭的同时,心中暗暗计较。

添眉苑不大,江花玉内外走一遭,最多一刻钟,但她吃不准魅药何时发作,必回多等上一刻钟。

“七哥哥,入学考题是什么?”

“月妹妹,我更喜欢听你唤我明庭哥哥。”

“好,明庭哥哥,考题是什么?”

“考题是什么呢?”江明庭眯起眼,似是想了想,但片刻功夫,他就摇摇头,“月妹妹,我想不起来,我现在满脑子都是你。”

罢了,她不能和一个有意兽性大发的男人多作纠缠。

“明庭哥哥,好像有人来了。”

“有吗?”

江明庭抬头,目光略向房门,在他抬起眼的一瞬间,溶月半蹲下身,打算穿过他的腋下,奔到后窗。

她才蹲下身,跨出一步,江明庭便低下眉,举起手肘,砸向她的后腰,她吃不住力,摔到地上。

“月妹妹,你是想跑吗?”

他的声音异常沙哑,哑中带着一丝狠厉,溶月听得心头一惊,只想立刻逃走,可后腰剧痛,她站不起来。

她被迫勾起唇角,笑对江明庭:“明庭哥哥在这里,月儿怎么可能想跑?”

江明庭登时笑靥如花,他急切地蹲下身,想要以指尖挑开她的腰带:“月儿,我也离不开你!”

“可三舅母不喜欢月儿,若是叫三舅母知道明庭哥哥和月儿在一起,舅母不仅会杀了月儿,还会狠狠责罚明庭哥哥的!”

“——”

江明庭陡然一顿。

母亲才告诫他,祖父对他失望至极,如果他再不知道收敛,彻底惹恼祖父,江家必然弃了他!

江明庭低眉,通红如血的双目牢牢锁在溶月眉间。

当初,母亲也不喜欢婉儿,可等她知道他已和婉儿生米煮成熟饭,她不还是答应让他纳了她吗?

江明庭再不犹豫,他指尖又一次探向溶月的腰:“月儿妹妹,只要能和你在一起,我什么都不怕!”

话音将落,他眼里的清明尽散!

该死!

没有人比溶月更清楚,一个女子在对抗沦为媚药傀儡的男子时有多无力,即便这个男子饱读诗书!

可纵使再无力,她也得拼一拼!

她拔出发间金簪,猛地刺进江明庭的胳膊:“江明庭,我是临漳世子看中的人,你若敢碰我,他不会放过你的!”

痛楚冲去江明庭的迷离,他看着目光比霜色更冷寒的溶月,心底闪过一丝畏惧,但这畏惧只存了片刻,便叫滔天怒火颠覆:

“月妹妹,你果然在骗我!”

“江明庭,不想仕途尽毁的话,立刻放了我。”

“呵……”江明庭怒极反笑,“月妹妹,你怕是高看了自己,便临漳世子再喜欢你,也不会为了你,和江家为敌。”

他一手夺过金簪,一手再一次探向她的腰间:“月妹妹,不管你心里有没有我,你注定是我的!”

腰带被抽开的刹那,溶月的意识也变得有些模糊,闺艳声娇的药性比她预料得来得更快、更猛。

难道她只能认命,由着江明庭任意妄为,然后无望地等待江花玉带着人,冲进来撞破他们苟且吗?!

不——

溶月竭力挣扎,挣扎中,她的眼角掠过后窗,窗外立着一道人影,影高八尺有余,身姿挺拔如松。

是秦长风!

“公子,救命——”

窗外的人影后背一震,如风般,消失了。

她不敢置信地看着空空如也的窗外,内心之悲凉,如一汪逆流长河,绵绵不绝。

忽然,门外响起剧烈捶门声:

“砰砰砰——”

李婉儿暴吼:“宁溶月,你个贱人,给我滚出来!”

江明庭惊而抬眸,在他回眸的一瞬间,溶月拔出发间的另一根金簪,用力扎进自己的胳膊:“嘶——”

血色如瀑,溅上江明庭的脸。

他怔怔地看着半截没入溶月皮肉的金簪,既震惊又痛楚地问:“月妹妹,难道你宁死也不愿委身于我吗?!”

“不错!”

溶月探身,用尽全力地点住江明庭的风池穴。

“你——”

江明庭眼睛一翻,昏了过去。

门外,撞门声不断,房里,闺艳声娇的香气越浓,再有片刻,江花玉该领着舅母们来撞破书房内的奸情,所以,她当马上抽身而去。

但,凭什么?

她捡起腰带,缠上江明庭的胳膊。

“李婉儿,门被锁了,想要进来,到后窗。”

敲门声骤然一消,取而代之地是一串渐行渐远的混乱脚步声,不多时,李婉儿气喘吁吁地奔到后窗下:

“宁溶月,开窗!”

“来了。”

溶月打开窗户,李婉儿略过她,望向房里,待她看到江明庭双手被缚,横在地上,急得呲目欲裂:

“明庭哥哥——”

“呜?”

李婉儿听见轻哼,稍稍松下一口气:“明庭哥哥,你等等,婉儿这就来救你!”

她提起衣裙,利落地翻进后窗。

等李婉儿奔到江明庭身边,溶月掌心撑在窗台,翻向窗外。

出去的时候,金簪被白墙划过,又入皮膏半寸,溶月痛得浑身颤抖,却只能死死咬住双唇,因为,月亮门后亮起一团灯火。

江花玉带着人,回来了!

此刻,她要从月亮门离开添眉苑已是不能,要脱身,只能绕到石后的侧门,避到小巷,等着止水回来接她。

溶月躬身,借着树影挪向侧门。

离大石还有五六步,她的意识又开始昏沉,哪怕她咬破唇角,也才多走了两步。

她眼前一黑,栽了下去。

完了!

脸颊即将贴上冰天雪地的刹那,秦长风悄无声息地走到她身前,伸出长臂,笑着把她揽进怀里:

“几日不见,顽顽竟学会对某投怀送抱了。”

他的笑声比夜莺清脆,比喜鹊愉悦,但落在溶月耳中,却比北风陡峭,比冬雪刺骨。

“敢问秦三殿下,您来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