溶月没什么要收拾。
不过,没等她回答,虞沅芷急急挽住她的胳膊:“是该快些收拾收拾。”
说罢,虞沅芷拽着她,往房里走,因她将才没有戳破她,于是她由着她,把自己拽回了风月居。
一进房间,她率先望向碧纱橱,屏风后,只冰娘一人站着。
“虞姑娘有话,不妨直说。”
“也没什么,就是想和月姐姐说一声,婉儿妹妹那里,妹妹会帮着劝和。”
上一回李婉儿因为她而伤心的时候,虞沅芷堂而皇之地警告她,不许动李婉儿,否则,便要对她不客气。
今日,李婉儿远比上一回更伤心,她不诘责她,却说要帮着劝和?
“为什么?”
“因为来日,月姐姐会和婉儿妹妹同住一个屋檐下,月姐姐同婉儿妹妹关系和睦,总强过不和睦。”
倒是贴心。
不过,恁是江明庭对李婉儿有情,奈何李婉儿不争气,当着一众人的面犯了蠢,她要进江家,难了。
“虞姑娘怎知道婉儿一定能进得江家?”
“因为婉儿妹妹有了身孕。”
“……”
难怪李婉儿有胆子大闹风月居,原来是因为怀了江明庭的孩子,如此,便江家再不满意,也得把人接回去。
但以她的脾性,去了江家,还指不定闹出多少乱子。
“月姐姐,婉儿性子单纯,只要姐姐肯哄哄,不消两日,她又会和过去一样,事事都要问一声姐姐。”
且不说李婉儿是不是好哄,就算她好哄,她又为什么非要去哄?
“月姐姐费尽心思要去江家,是因为舍不得江七郎,而江七郎来接姐姐,自也是因为对姐姐有情。
因为有情,故而七郎对许多事不在乎,可将来,等七郎对姐姐的情淡了或者没了,他还能不在乎吗?”
自然不能。
昔日在长春馆,每一个初进门的公子哥都对怀里的姑娘信誓旦旦,可过不了几个春宵,誓言便灰飞烟灭。
“多谢虞姑娘的提点,只不知道,虞姑娘同我说这些,是为了我,还是为了李婉儿,又或者是……江家?”
虞沅芷面色微变,这变极快,快得叫人难以察觉。
“妹妹作甚要在乎江家?妹妹在乎地当然是月姐姐和婉儿妹妹。”
虞沅芷的话她半个字都不相信!
她敢笃定,虞沅芷在意地是江家。
可她的在意既不似李婉儿那般,想要攀附权贵的在意,也不是同她这般,为了报仇的有心靠近。
她的在意,更像是讨好,笼络。
可她一个被旁人豢养的外室,有何理由去讨好江家?除非,不是她想要讨好江家,而是她背后的主子想要笼络江家。
这人,又是谁?
“月姐姐,妹妹之所以想要劝和姐姐和婉儿,是觉得世道多艰,女子当互帮互住,而非相互倾轧。”
“呵……”溶月忍俊不禁,“虞姑娘说得甚是,不知道,同为女子的虞姑娘,打算怎么帮我呢?”
这本是一句挤兑,但虞沅芷听了,却露出一丝喜色,她从袖中摸出一个荷包,递给她:“妹妹能力有限,还请姐姐莫嫌弃。”
溶月毫不矫情,直接打开荷包,荷包里放得不是别物,而是金陵第一钱庄,正通钱庄开具的一千两银票。
好大的手笔!
饶是江家这等金陵一等一的世家,府里的嫡公子都未必能一出手就是一千两,虞沅芷送她这般厚礼,究竟有何图谋?
不管她图什么,于她而言,一千银是她现如今亟需要的东西,是去了江家能助她笼络人心的好东西。
她把荷包揣进怀里:“仔细想想,沅芷妹妹说得对极了,我和婉儿同出自世外桃源,理应相互照应。”
“太好了!有姐姐这番话,妹妹就放心了!”虞沅芷笑而屈身,“妹妹不打搅姐姐收拾,这便先告辞。”
“林缨,替我送沅芷妹妹。”
“是。”
待两人出去,溶月沉下脸,目光极冷地看着春心:
“你是谁?”
春心不答,目光略向屏风后。
冰娘饶过屏风,走到溶月身前:“回姑娘的话,主子说,姑娘身边不能没人伺候,所以差了春心来。”
“三殿下的好意我心领了,可惜,江家不是寻常人家,想来不会允我带一个来路不明的婢子进门。”
“姑娘说得是。”冰娘笑笑,递上一个木盒子,“这是春心的卖身契,请姑娘收好。”
这是逼她收人?
“如果我就是不要呢?”
“回姑娘,殿下说,如果姑娘不要,那回头他亲自把春心送去江家。”
溶月气结,恨不能当场砸了木盒子,但,她不能,因为秦长风看着君子,实则是个疯子!
“行,人,我收了。”
溶月接过木盒子,还没打开,冰娘又递上一个木盒子:“殿下说,姑娘能回江家,是大喜,为恭贺姑娘,特送姑娘一份薄礼,聊表心意。”
“多谢。”
溶月拿过盒子,转身要走,冰娘却道:“姑娘不打开看看吗?”
“看。”
盒子里,放着一枚桃花木,木上刻着三个字:风月居。
“殿下让婢子转告姑娘,江家虽好,却未必容得下姑娘,若是哪一日姑娘待不下去,尽可以再回风月居。”
回来继续做他秦长风的外室,一辈子不得脱吗?
溶月捻起桃花木,抛进墙角的火炉子。
“姑娘,你做什么?!”
冰娘忙冲到炉子边,想把桃木片捞出来,奈何晚了,桃木片早叫炉火卷成一团。
她气得怒瞪溶月:
“姑娘,若不是殿下救你,你这会儿还在长春馆卖笑呢!殿下对你一片真心,你怎么能不识好歹?!”
“冰姑姑说错了,是我救你家殿下在先,他替我赎身在后,可我救了他,他却背信弃义,强把我困在世外桃源。
就这等反复无常,不守信用的小人,凭什么要我知好歹?!”
“就凭殿下不眠不休三日,替宁家平了冤屈,就凭殿下迫得江家不得不光明正大地来接姑娘回去!”
“什么?”
“呵。”冰娘冷笑,“姑娘心冷,只瞧见殿下的坏,瞧不见殿下的好。
姑娘说殿下困你,可若没有殿下的庇佑,就凭姑娘一个弱女子,当真能在这残酷的世道下逍遥吗?!”
世道若不残酷,她又何必心冷如霜?
“能或不能,皆是我的事。冰姑姑既不是瞧不上我,那我越是心冷,越对你家殿下无情,你该越觉得高兴才是。”
说罢,溶月拂袖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