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衬衣。”
许时安一张脸烫得快能煎鸡蛋了,饶燃却还是很淡定,清清冷冷的一把好嗓子,支使她去取衣服。
许时安同手同脚地走近春凳,拎起淡蓝的薄绸衬衣抖开,又一路倒退回去,用小拇指勾着衣服,颤巍巍朝后递给饶燃。
她不敢回头,为什么呢?因为饶燃什么也没穿。
刚才,就在她走向饶燃的刹那,对方忽然毫无预兆地解开了睡裙的系带,向下一扯。柔滑的绸缎呼地滑落地面,软软堆在莹白脚腕,一瞬间露出完美无瑕的胴|体。
许时安还没反应过来,愣了两秒,等看清楚了险些鼻血长流当场去世。饶燃却毫不在意,大大方方站在那里,一脸无辜地喊她去取内衣。
“……你在想什么?”身后传来饶燃冷淡的声音。
“啊?没,没有啊。”
“过来,”对方平静地,“帮我系扣子。”
系扣?许时安差点咬到舌头,捂住脸,小声道:“你自己系可以吗?”
饶燃停顿了一会儿,忽然转了话题:“一会儿冯老爷子要过来。”
“……”
她指尖轻点床垫,仿佛真的在苦恼:“如果他问起你来,我该怎么解释呢?”
许时安:“……”她没办法,只得慢吞吞转过身,眼观鼻鼻观心,一步一挪走到饶燃面前。
饶燃撑手坐在床沿,清晨的日光在她手边织出一道细细的光路,整个人坐在窗帘的阴影里,又好像发着朦胧的白光。
许时安低着头,只能看见对方雪白圆润的足尖点着地毯,淡粉色的指甲趁着柔软长羊毛非常养眼,脚踝轮廓精致,再往上,是没有一丝赘肉的修长小腿。
然后……许时安吞咽了一下,看到了衬衣盖住的阴影。
稍稍一动,丝绸的衣摆便滑落开来。果然,一颗扣子都没系。
饶燃微微后仰,抬高下巴,懒洋洋地道:“快点。”
许时安像中了蛊似的,大脑一片空白,慢慢弯腰靠近她。发现这个姿势使不上劲,她干脆半跪了下来,以一种非常虔诚的姿势扬起脸,去摸索对方的衬衣扣。从这个角度,她避无可避地看清了布料下优美的曲线。
要命。
女式衬衫的扣子小而圆润,触手生凉,光滑得要命,也可能是许时安手心一直出汗的缘故,总是一下下地滑脱。尤其是最靠近下巴那一颗,她尝试了好几次都没能捏住,反倒是指尖微微颤抖起来。
为了系好这最后一颗扣子,她整个人都快要贴到对方身上,感受着对方身上传来的温热气息,还有那股无孔不入的冷香。
太要命。
饶燃说要她来系扣子,真的就是让她系,没有半点要动手帮忙的意思。
“好了没?”她微仰着下巴,出神地盯着天花板的某一处。
许时安反手在裙子上蹭掉掌心的汗,羞愧道:“对不起,还,还有最后一颗,我实在是……”
饶燃轻哼了一声,重新坐直身子。许时安松手后退,从她那短促的鼻音里听出了轻慢的意味,耳朵又红了。
饶燃似笑非笑地投来一眼,两秒便轻松系上了那颗调皮的纽扣。
“袜子。”
“啊,我,我这就去。”
许时安逃也似的提起裙摆跑远了,一边翻找袜子,一边恨不能把头埋进大衣柜里。
过了一会儿,忽听身后那人似是自语:
“呵,一个扣子都系不好,拉链倒是拉得快。”
许时安一惊,旋即被呛住:“咳咳咳!”难道饶燃知道昨晚……?不会吧,她明明没有出声啊。许时安努力平复了呼吸,试探道:“饶、饶燃,你在说什么啊?”
“……没什么。”
话虽如此,听语气却像言外有意。许时安慢吞吞取了袜子回来:“饶燃,我——”
饶燃一挑眉:“你叫我什么?”许时安愣了一愣,明白过来,脸慢慢涨红了。连、连称呼都要来全套,这也太会玩了吧?虽然她知道饶燃没有“那个”意思,只是单纯地戏弄她罢了,但还是太……太……
“嗯?”饶燃催促。
许时安咬了咬下唇,别过脸,声音细如蚊呐:“小……小姐。”
饶燃眼底多了点不明的笑意,鼓励似的抬起腿,蹭了一下她的膝盖,示意她来帮她穿袜子。
许时安原地站了一会儿,顺着她的力道,慢慢半跪下来。她握住对方雪白的脚腕放在自己膝盖,手抖得根本不敢多看。
室内一时安静下来,两只袜子都套好,饶燃站起来随便找了条长裤,衬衣下摆掖进去,显得双腿修长又利落,漂亮极了。她扬手把头发往后一撩,高高绑起来,睡了一夜,微卷的头发已经恢复了原本的顺滑。
“要帮忙吗?”许时安手足无措地站在一边。
饶燃轻咬着那截牛皮筋,从镜子里淡淡瞥了她一眼。许时安忽然无师自通地读懂了对方的眼神,面孔泛起薄红,反手按住自己乱七八糟的发髻,还有歪歪扭扭似乎随时都会掉下来的喀秋莎发饰——她连自己的头发都搞不定,又怎么能帮别人呢?
饶燃三两下捆好头发,一把拉开窗帘,半仰着头感受阳光倾泻过皮肤的温度。她从眼尾扫向许时安,淡道:“过来。”
“我……?”
下一秒,许时安被按着在梳妆镜前坐下。饶燃闲闲倚着靠背,随手拨了一下她的发饰,嗤笑一声。
指尖划过脖颈痒得要命,许时安脸又红了,小声辩解:“对不起,我是第一次戴这个,所以——”后半句话噎在嗓子里,因为饶燃一抬手就扯松了她的发髻,海藻般柔软的长发一下子散落下来。
“饶……”她低低惊呼,中途又硬生生转了称呼,“小,小姐。”
饶燃没理会她,叼着半圆木梳,单手捋顺了那一头茂盛的黑发,动作极快地梳起发髻。许时安感觉到头皮被扯得往后仰去,大气也不敢出。
她是在做梦吗?
清晨的阳光从攀满橘色凌霄花的窗户透进来,在简约的梳妆台留下一块菱形的光斑,桌上没有太多珠宝装饰,似乎主人并不热衷此道,连化妆品也很少。
隔着半透明的化妆盒,许时安忽然瞥见一只眼熟的口红,刚想伸手,却被饶燃拉着往后一靠,被迫仰头看向前方。
镜子里映出两人亲昵的模样。
许时安看到自己微青的黑眼圈,苍白面孔泛起红晕。而身后女子没什么表情,手指灵巧,在发丝间穿梭,半点也没扯痛她。
这感觉,好像回到了小时候,那时饶燃也总喜欢按住她,当布娃娃来装扮。
许时安微阖上眼,不敢出声惊动,深怕惊醒这太过美好的梦境。半晌,她重新睁眼,却发现饶燃仍在背后没有消失。那女人撑着椅背出神,镜中的面容竟错觉似的闪过一丝温柔,待许时安定睛看去,却又消失了,只剩冷漠。
饶燃柔白的手指按着她的肩膀,开始缓缓前移,徘徊在喉管的位置,反复游移。许时安渐渐感到了窒息,明明对方什么也没碰到,却比掐住脖子还要叫她喘不过气。饶燃漫不经心轻抚她的脖颈,不知在想什么,眼眸越来越黑,如同深海缓缓生成漩涡。
“再受伤的话……”她指尖捏起一块薄皮,用了点力,留下一道桃花瓣似的红痕。
受伤会怎样,却没有说完。
许时安睫毛颤了颤,因为疼痛的刺激升起一层雾气,心脏却扑棱棱地感到欢喜。
果然饶燃还是在意她的吧?人对自己的东西,或多或少会产生占有欲,自己现在住着她的宅子,穿着她家的衣服,似乎勉强也能算她的所有物了。
不管那个姓冯的如何闹腾,到底也还是外人呢。
许时安有些窃喜。她沉默着抬起手,轻轻攀上饶燃冰凉的指尖。对方手指一顿,很快抽离出去,警告似的轻拍了一下。
许时安吃痛轻哼,揉了揉手背泛红的皮肤。
饶燃迈开两条长腿往外走,回眸见她还呆坐着,皱了皱眉:“发什么呆,你吃个饭还要三催四请?”
许时安愣了两秒,心底升起一股甜蜜,抿唇跟上了她。
然而,早餐到底还是没能安稳吃完。助理焦急地闯进来,小跑到饶燃耳边低声说了一番话。
饶燃折起餐巾,慢悠悠抹了抹嘴,才淡道:“急什么,让他等着就是。”
话音未落,却听房间外走道喧哗起来,似乎是冯老爷子爱子心切,竟带了人要硬闯进来。
许时安一惊,想起身。饶燃却比她反应更快,啪地一把紧攥住她的手,直接将人按回了原位。
饶燃眯眼:“你干什么?主人还没吃完,谁许你起身了?”
“我怕你……”许时安为难地看看她,又去看人声越来越近的大门,却无论如何也挣脱不得,只得轻声辩解,“他看我坐在这里,恐怕要刁难你。”
“呵。”饶燃不带温度地笑了一下,“他倒是想。”
“可——”
饶燃皱眉:“你是谁的人?”
许时安一呆,面孔红起来,轻声道:“……你,你的。”
“嗯。”饶燃松开手,优雅地坐回原位,“那就听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