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费明亮带金光曳去医院看腿,晚上回来的时候,却是金光曳搀着手上绑石膏的蔫儿了吧唧的费明亮。
“别提了,”费明亮满脸晦气,推开金光曳,一屁股挤到许时安旁边,“我就没遇到过这么倒霉的事儿。你敢信?我路过门诊厅,见爷孙俩的轮椅上不去坡,顺手帮推了一把,没想到就被拐弯的车给撞了。”
“老天是不是不长眼啊!我明明在做好事吧喂!而且,为什么会倒霉路过那里,还不是因为——”她气得用力挥来挥去那只完好的手。
金光曳小媳妇似的低眉顺眼,任她数落:“嗯嗯,都是为了帮我挂号。”
许时安:“……”她不自觉望向金光曳的脚踝,那处已经差不多消肿了。瞧她行走自如,好像也没有留下后遗症。
费明亮恶声恶气地:“姓金的根本就是装病!我刚给车撞倒,她就嗖地窜过来,什么腿疼,半点毛病都没有!日,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安安——”
还没开学先断了一只胳膊,许时安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干巴巴地道:“要,要不要,到庙里拜拜?”
费明亮:“……”她绝望地瞥了眼许时安,往桌上一趴,彻底不想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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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费同学的英勇负伤,四手联弹的节目自然也就黄了,至于另一位会弹琴的候选人饶燃,这两天根本就没回宿舍。
金光曳仔仔细细修完指甲,轻吹了一口,懒懒道:“我就说,大小姐怎么可能住我们这种旧宿舍。”
她瞥了眼沉默的许时安:“你们是朋友,她没告诉你原因么?”
许时安没有回答。但见她面色如常,细看还有点春光满面的意思,似乎并没有为这件事困扰。
指甲剪到看不出白线,紧贴着圆润指尖,金光曳旋身在键盘上试了试,满意地点点头,随口道:“小安,要不你教教我呗,我陪你上台表演。别不信,我学东西可快了。”
许时安回神,腼腆地微笑了一下:“啊,也行。明天我们找机会试试吧。”
“今晚呢?明儿我要陪阿亮去医院复查。”
费明亮从床上哼了一声,却没反驳——这两人吵得快和好也快,原因很简单,金光曳贡献出了宝贵的wifi密码,外加包了她一个月的奶茶。
许时安道:“今晚不行……我有点事。”
“唔,”金光曳不甚在意地点了头,随手一指玄关:“对了,楼下有个写你名字的快递,我顺道拿上来了。瞧着盒子大,重倒是不重。”
同城特快的包装,许时安撕开一看,露出包装精美的大纸盒。
米黄色硬卡纸,烫金品牌logo,甚至还绑了深蓝的蝴蝶结。她轻轻抖开盒盖,装着光滑耀眼的香槟色小礼服。
缎带下压了张喷香水的卡片:今晚好好表现。
许时安眸色一暗,挑出卡片揉成团丢进了垃圾桶。
“卧槽,这这这得多少钱啊?”
费明亮从床上探出半个身,目瞪口呆地看着她手里的盒子。
许时安摇头:“不是我的东西。还要还的。”
“那也够奢侈了!”费明亮馋道,“哎,宝贝安,等你穿完能不能也借我试下啊!放心我不穿出去,就在宿舍里走两步,啊!”
“这副德行还拍什么照?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打石膏?”金光曳凉凉道。
费明亮:“……”她怒目而视,“喂,我打石膏怪谁啊?”
许时安被她俩逗笑了,因为许思礼的警告而变得沉重的心,也稍稍放松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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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的宴会,主要是为了庆贺饶氏旗下一家新开的娱乐公司IPO审批通过。一想到很快就能见到饶燃,许时安半是紧张,半是期待,提早一小时穿好裙子,还画了个淡妆。
金光曳还替她稍稍烫了头发,把天然卷拉直了,软软搭在露出的肩膀。
原本卷发带来的孩子气消失了。许时安生的白,发丝又格外黑,组合在一起有种非常亮眼的病态的美。
眼尾微往下垂,懒怠又纯情,偏眼球是深邃的黑,看久了仿佛要被吸进去。
金光曳收好夹板,忍不住笑了下:“像送你出嫁似的。”
许时安望向镜子里的自己,乌发如云,纤腰鹤腿,赫然是一个完全陌生的模样。
如果是这样的自己,或许……她指尖握紧了裙摆,心砰砰跳起来。
如果是这样的自己,饶燃会不会,也有一点点的喜欢呢?
不,她深吸一口气,不,不用怀疑。饶燃一定会喜欢的。不然那晚电梯里她为什么会主动亲上来?
想到那个吻,许时安脸慢慢红起来,视线扫向抽屉,那儿锁着她最宝贵的相片。
是饶燃先亲她的。许时安露出一抹幸福的笑意,紧紧攥着双手。
——饶燃喜欢她,她又怎么能辜负这份爱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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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怕许时安逃走,许思礼专程派了车来接她。许时安钻进车里,才发现不止她一个人,前座还有一名二十多岁的正装青年。
他闻声转过脸,生着许家男子一贯的好相貌:“你好啊,小堂妹。”待看清了许时安的模样,他一愣,眼底流露出惊艳之色,伸手道:“许久不见,我叫许赫生,论辈分你该喊我一声二堂哥的。”
许时安垂眸,避过他的手:“许先生。”
许赫生咧唇笑了一下,坐回原位,淡淡道:“饶家向来不忌,三教九流什么朋友都有,你鲜少出入这种场合,叔父托我今晚照管好你,免得出什么意外。”
许时安望向窗外倒退的街景,轻声说:“我已经成年了。”
许赫生笑起来:“那更得小心了,不是吗?”
许时安不再说话。许思礼想做些什么她心知肚明,这个“堂哥”名为托管,实则监视,要确保把她送到饶燃身边,或许更进一步,送到饶燃的床上。
“喝点水吗?”他从手套箱翻出一瓶塑料矿泉水,反手递给她。
许时安接过来,没喝,单是握在手中,冰凉凉的水贴着手掌心,稍稍安抚了焦躁的神经。
饶家主宅位于橘市郊区的盘湖山,道旁挂满暖黄的指引灯,大门缓缓拉开,一门之隔,便是衣香鬓影的上流世界。
许时安下车,垂眸理了理裙子。
许赫生走到她身边,顺势想要搀她,却被再次避开。
许时安低着头,轻声道:“他要我做的事,也和你说过吧?”
许赫生一愣,还未反应,便见那纤瘦的女孩抬眼看向他,眸色水润,却冷得像二月的风。
她微微偏了下脑袋,唇角噙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饶小姐瞧见我带着‘男’伴,会不高兴吧?”
这眼神太过陌生,许赫生下意识退开一步。
许时安越过他,脚步轻快地往里去了。
“等等!”他才反应过来,“可叔父叮嘱我——”他追进大门,花园里站满了衣冠楚楚的客人,侍从手托香槟来回穿梭,哪里还有许时安的影子。
这座大宅,她是再熟悉不过了,闭着眼睛都能摸到想去的地方。
许时安轻车熟路穿过前花园,趁没人溜进了主宴会厅,摘了高跟鞋拎在手中,缩进楼梯间。等换班的女仆边说闲话边走远了,她才再次探出头,打量左右无人,闪身直奔二楼。
赤足踏在大理石上,轻软得好像一只猫,只留下转瞬即逝的小小的脚印。
上楼左拐第二间是主卧,再过去三间是饶燃的房间。
许时安不清楚饶燃这些年有没有换房间,打算先摸过去看一眼。
一二三四……五。
房门虚掩着,她伏在门边极轻地推开了一缝,往里看去。
这一眼却叫她愣住了。
光线昏暗,只床头点了盏小灯,饶燃背着她站在房中,身上一件银白鱼尾裙穿了一半,正反手拉腰间的拉链。
裸|露的背部线条优雅而流畅,她背转手用力,那肩胛骨好似展翅欲飞的蝴蝶。
随着呼吸,裙摆粼粼而动,每一颗碎钻都星光熠熠。
许时安怔住了,左手不自觉用力,房门猛地吱呀一声响。她反应极快地旋身闪开,背贴墙壁,心跳快得像要从胸口蹦出来。
“小薇?”饶燃微沙的嗓音传出来,“是你吗?”
许时安不敢应答。
“进来,帮我拉一下拉链。”
她稍稍犹豫,重新探头看向室内。饶燃仍背对着她,微侧着脸,催促道:“快点。”
许时安吞咽了一下,像被蛊惑了似的,朝房内迈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