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时安脸红到快要滴血。徐览还以为她劳累过度,勒令她放下东西回宿舍休息。
时间还早,大部分班级都没散会,许时安沿着空无一人的小道,缓步上山。
林中鸟鸣歇了,夜风也无精打采,安静得几乎能听见旧路灯滋滋的电流声。明德楼矗立在那蜿蜒道路的最顶端,透过树影,隐约可见高翘着的飞檐剪影。
楼上一盏灯也未点,白日里规规整整的中西合璧小洋楼,这会儿倒像是志怪小说里艳鬼常出没的居所。
许时安抬头瞥了一眼,心跳砰砰加快。
回想高中,她只能站在人群最边缘,远远看向那个发光的存在。可是现在一切都不同了,饶燃活生生站在她的面前,不冷漠,也不忽视,好像从前那样,安安静静地听她说话。
许时安抬手捧住自己发烫的面孔,心跳得愈发急。
她甚至疑心自己仍处在某个不切实际的幻想当中,所以才会梦到饶燃同她分到一个宿舍,对她说了那许多话,甚至当她借醉意强吻的时候还……
许时安忽然停住了脚步。
只见明德楼一楼玄关外,锥形的橘色灯影边缘,疑似站着一个人。
说是“疑似”,是因为那女子周身缭绕着淡白的烟气,高挑纤瘦,哪怕面目模糊不清,也不阻碍旁人由衷地赞一声美人。
太完美了,几乎有种不真实的错觉。
仿佛这百年洋楼当真生出了精魅,闲来无事,倚门静瞧往来的过客。
许时安不小心踩断了枯枝,紧张望去。那袅袅白烟推散了,缓缓往她眼前来,她下意识吸进一口,淡薄荷又辛辣的气味。
烟散了,露出后方一只净白修长的手,指尖漫不经心叩着一点燃烧的红。
这只手的主人着一身休闲服,单手夹烟,正垂眸刷手机,眉目恹恹,似乎世上再没什么能引起她的兴趣。
透过手机轻颤的频率,能判断大概正在和谁聊天。
许时安又走近两步,借着屏幕的微光,终于瞧清楚了正脸。
是饶燃。
不知屏幕写了什么,饶燃阴沉着脸,飞快回复了一个单字,随即干净利落地按熄屏幕,揣进外套衣兜。
直到这时,她才注意到屋前的阴影里多了个人,愣了愣。
两人隔着明暗交界线对视短短两秒,饶燃眼中的厌世感消失了,目光再度锋利起来:“你回来了。”
许时安怔怔盯着她红唇微张吐出如梦似幻的云雾,点点头。
饶燃“嗯”了一声,熄了烟,旋身走回楼内:“来。”
许时安便跟上她,脑子里却反复回想着刚才那个眼神。记忆里,饶燃总是冷淡地,游刃有余地掌控一切,她从没见过她这般神态。
——疏离、厌恶、阴郁,还夹杂着淡淡的鄙夷。
和她交谈的那个人,是谁?
饶燃旋开宿舍进门,点亮顶灯:“热水烧好了,你先洗。”语气不大客气,却是示好的意思。
许时安有些发愣。饶燃运动到一半被打断,发丝沾了层薄薄的汗,显然比她更需要洗这个澡。
她张嘴想问,却被饶燃瞪了一眼,不耐烦地催促:“去啊?”
许时安只得抱了换洗衣物和浴巾,安置在浴室架上,又返身出来拿沐浴用品。
“等一下。”饶燃坐在桌边,斜身唤她。
许时安乖乖站住了脚,只见对方淡粉的指尖紧紧扣住桌板边缘,似在极力忍耐,抑或在做激烈的心理斗争。
“先前,我说你……”饶燃几次抿紧唇,才干巴巴憋出半个“傻”字,就没了下文。她像跟谁赌气似的冷着脸,最后生硬道:“包,不要你赔。”
“啊?”
“说了不要你赔!”饶燃豁然起身,一把抄过钥匙,“走了,你自己洗。”
许时安望着她气冲冲摔门而出,全然摸不着头脑,忽然又想起刚才她说“你自己洗”,脸可耻地红了红。
不自己洗,还能怎么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