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穗一直拿冰袋和毛巾尝试给他物理降温，体温反反复复的，一会儿上去点儿，一会儿下去点儿，到天亮时，眼看着体温又降下去一些，她实在没扛住，趴在沙发边睡了过去。
周昀添是被手机震动声吵醒的，睁开眼时，眼前一阵昏眩，闭目皱眉缓了会儿，才伸手去摸手机。
不想，没摸到手机，摸到一片温热和柔软。
他侧了侧头往边上看去，见容穗跪坐在地毯上，侧着脸压着曲在沙发上的手臂睡着了。
她眉心皱着，眼下还有浅浅乌青，很是疲累的样子。
周昀添没去管还在震动不停的手机，盯着容穗看了会儿，然后忍不住伸手轻轻挑开她垂在鼻尖的几缕碎发。
容穗本就睡得不安稳，担心周昀添的身体，或许是持续的手机震动，又或者是周昀添的这个动作，她猛地一下睁开眼。
下意识又要伸手去摸周昀添的额头，抬起头看到周昀添睁开的眼睛，她的动作才倏然僵住。
手还停在半空中。
两人都有些愣怔，过了几面，容穗才先回过神来，手还是伸了过去，摸了下他额头，避开他的眼睛，说：“好像不怎么烫了，我再给你测一下体温。”
说完，她拿起体温计又给周昀添量了下，看着上面显示的数字，紧绷一晚上的神经终于松缓了下来。
已经下了38度，应该不会有太大问题了。
手机震动声已经停止。
周昀添目光仍落在她脸上，问：“你照顾了我一晚上？”
容穗熬了一晚上，没休息好，紧绷的神经倏然放松下来，人有些发懵，听到周昀添的话，也没回，只是呆怔看了看他，然后揉了揉昏沉的额头。
约莫过了两分钟，她才缓了缓神，想从地毯上坐起来。
可在地毯上跪坐了太久，双腿早已麻木没有直觉，起来的瞬间，两条腿又痛又麻，像是从身体分离了出去。
完全站不住。
“别动。”
周昀添声音沙哑说了声，然后从沙发上坐了起来，扶着容穗在旁边坐下。
容穗咬着唇闭着眼睛，甚至不敢去碰两条腿。
周昀添见状，将她的腿抬了起来，放在自已的膝盖上，手指沿着小腿儿帮她按摩舒缓血液流动。
过了半分多钟，容穗才感觉两条腿有了正常知觉，疼痛和麻痹感渐渐退去。
“好点儿了吗？”周昀添又哑声问了句。
容穗睁眼看着他的动作，轻轻点了点头，把腿从他膝盖上放了下来，别别扭扭道：“你还是管好你自已吧，别把伤口又给弄出血了，我可不想再熬一晚上。”
说完，容穗起身去了盥洗间，洗了把脸让自已清醒了些，又在镜子前静站了片刻才出去。
虽然发了整夜的烧，身体很是虚弱，但明显感觉要比昨晚状态好了不少。
周昀添趁着容穗去盥洗室的间隙，拿起手机看了眼先前的来电，他没去管，又把手机扔在了一边去。
拿了根烟咬在唇边，走到落地窗前点燃。
此刻天刚亮一会儿，整个城市像是刚被唤醒般，给人一种灰蒙和安静感，还夹杂着秋日的几分萧瑟。
手上的烟并没有怎么抽，快燃尽的时候，身后有了动静。
“天亮了，你打算什么时候走？”容穗站在他身后两三米的距离，淡声问：“要不要打电话叫陆弛过来接你？”
这个时间，应该不会在影响到陆弛和杜影笛了吧？
周昀添回头看她：“这么想我走？”
容穗对上他的目光，默了瞬，说：“昨晚说好了的，天亮就马上滚！”
“走不动。”周昀添把烟头摁在垃圾桶里，然后停在容穗面前，“饿了，走不动，有吃的吗？”
容穗才不信他的话，只觉得他又在耍花样拖延时间。
但看着他病气苍白的脸，苍白的唇，哪怕赶他走的话在唇齿边几度徘徊，她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末了，她转身往厨房走，冷冰冰丢下一句：“吃完就滚！”
容穗给周昀添煮了碗面条，只放了一点点盐调味，清汤寡水的，煎了两颗蛋铺在面上端出去。
想起之前周昀添嫌弃的样子，又忍不住说了句：“只有这个，爱吃不吃！”
“你不吃吗？”周昀添拉开椅子坐下。
容穗：“不饿。”
周昀添没再说什么，拿起筷子就吃了起来。
他是真饿了，加上身体虚弱，急需往身体里填注一些什么，才能维持身体的正常运转。
容穗见他开始吃面后，就去了沙发上坐下，客厅和餐厅之间，用了个架子隔开，能从架子的空隙中看到餐厅。
周昀添吃东西的样子不疾不徐，坐姿端正，拿筷子的姿势也很好看，很是赏心悦目。
不知不觉中，容穗就这么看周昀添把一碗面吃完。
等她回过神想要收回视线时，周昀添已经抬起头，且精准的锁住了她的视线。
容穗顿时有种偷窥被抓包的尴尬，眼底快速闪过一抹不自在，然后又装出一副从容淡定的样子，瞪了回去。
“看什么看？面吃完了，记得把碗洗了！”
说完，她才把目光收了回来，像是刚才她不是在偷窥，而是想提醒周昀添记得洗碗。
周昀添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和昨晚比起来，像是又把那些乍然外泄的东西统统收了回去。
他把碗筷收去厨房洗了，出来后，目光明确往沙发上坐着的容穗走了过去。
容穗昨晚没怎么睡，精神不怎么好，刷着手机，注意力也集中不起来，所以，当周昀添朝她走过来时，她立即就意识到了。
但又不知道该怎么应对，所以就始终低着头看手机，一直到周昀添停在她面前，目光如有实质的压在她身上。
她才忍不住抬头看他，又搬出老一套，赶人道：“面也吃了，你是不是可以滚了？”
周昀添反问：“你真的想我走吗？”
此刻一个坐着一个站着，气势上就有悬殊，容穗有一种被压迫感，所以，她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当然！”
周昀添不说话，看了她片刻，倏然抓住她的手臂将人往怀里一带。
容穗第一反应不是挣扎，而是下意识去顾及周昀添身上的伤，怕自已碰到他的伤口。
而这小小的举动正好落在周昀添严重，他嘴角噙着几分得意的笑：“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