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昀添：“我知道了。”
陆弛没再说别的，挂了电话。
又点了根烟抽完才走到急诊室门口，往里面看了眼。
杜影笛手肘撑在床边托着脸，头不住往下啄，然后又猛然惊醒，抬头看了看挂在床上的药液，见药液还有大半袋，才又低头继续啄。
陆弛看了会儿，走了过去，挪了张椅子坐在另一侧床边，拿出手机玩游戏，头也不抬，不咸不淡说了句：“要是困，你可以睡，我来盯着。”
杜影笛困得不行，听到这话，又愣了下，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根本不敢相信是陆弛嘴里说出来的话。
她盯着陆弛看了会儿，陆弛似是察觉到她的视线，抬起眼皮，视线直接朝她看了过来。
杜影笛还在愣神，对视了几秒，才意识到什么，有些慌乱的转开视线。
陆弛也把视线收了回去，低下头，继续玩游戏。
急性肠胃炎，来得及，去的也快，挂了水，容穗的体温很快就降了下去，脸色虽然仍旧苍白，但脸舒展了很多，睡得也安稳了。
只不过，后来像是陷入了一场光怪陆离的梦里。
梦里，她又看到了那个跟狗抢食的小女孩儿，但似乎比之前大了不少。
小女孩儿正抓着狗盆里的剩饭剩菜狼吞虎咽的时候，忽然一只脚踢了过来，直接将狗盆踹翻了，剩饭剩菜撒了一地。
是廖萍。
这时的廖萍比嘁那张黑白照还要年轻些，但脸上的狰狞和戾气却更重，她叉着腰，伸手在小女孩儿脸上掐了又掐。
小女孩儿皮肤博嫩，重重掐下去，就是一道道血痕。“贱种！跟你那娼妇妈一样贱！”廖萍歇斯底里骂着，“看什么看，信不信我剜了你眼睛，就知道勾引男人！贱胚子！”
小女孩儿听到这话，瘦弱的身体轻颤了两下，然后垂下了眼睛。
廖萍见状，犹觉不够解气，对着小女孩儿又是一阵谩骂虐打。
容穗看得愤怒胸口发堵，她想将小女孩儿抱住，想制止廖萍对小女孩儿的虐打，可她根本触碰不到小女孩儿，什么也做不了。
画面一转，小女孩儿换上了漂亮的小裙子，坐在一张矮凳上，身后坐着个女人，拿着梳子正跟小女孩儿梳头发。
头发梳好后，女人拿出几个精美小发卡，将小女孩儿额头上的绒毛碎发别号，又拿了镜子给小女孩儿看。
“妈妈的小穗真好看。”
小女孩儿看着镜子里洗得干干净净的脸，漂亮的头发和发卡，以及身上好看的小裙子，嘴角终于弯着笑了笑。
她转过身扑进女人的怀抱，带着哭腔撒娇道：“妈妈，不要走，小穗不要你走！”
女人神色克制，她抚摸着容穗的小脑袋，说：“小穗，再等等妈妈好不好，再等等，妈妈跟你保证，等你上小学的时候，妈妈就带你走。到时候，小穗就跟妈妈在一起，永远都不分开。”
像是电影转场，眼前的画面忽然飞速变动，慢慢组成了一个熟悉的楼道。
容穗看着501的门打开，一个长相和善的男人从屋内打开门，然后朝站在503门口背着个破破烂烂书包的小女孩儿招了招手。
“小穗，叔叔家里有吃的，你跟叔叔进来。”
容穗像是被扼住了喉咙，拼命想制止小女孩儿跟着他进去，可小女孩儿在盯着那男人看了会儿后，才是跟着他进去了。
501关上了门，也将里面的画面一并阻隔。
容穗猛然惊醒了过来。
她像是魂魄离体，又猛然被一股力道拽回身体里，眼底是一片惊恐，胸口急促起伏着。
“醒了？”
容穗被这道声音拉回神，她下意识偏头往床边看去，看着床边只着黑色衬衣的男人，愣了好一会儿。
“你……”她张了张嘴想说话，才觉得嗓子像是黏住了，吞咽了下，才重新开口：“你怎么会在这儿？”
男人神色略显狼狈，下巴处青渣都冒了出来，衬衣也不如平日里的平展熨帖，有些皱巴巴的。
容穗还是第一次见到周昀添这样落拓模样。
周昀添没回答她的话，问：“要喝水吗？”
容穗实在太干了，点头：“要。”
周昀添倒了杯水，扶她从床上坐起来，喂她喝了两口就把杯子放在了一旁，“还有哪儿不舒服吗？”
容穗下意识摇头，然后又顿住动作，感受了下，说：“身上没力，还有点晕。”
这种感觉容穗其实很熟悉，每次肠胃炎后，都会这样，但吃点儿东西，休息一两天，人就恢复了。
不是大事。
她靠在周昀添身上，往四周看了看，才发现整个病床都拉着帘子，帘子外各种声音很是嘈杂。
她问：“这是哪儿？”
周昀添：“急诊室。”
容穗哦了声，又问：“你什么时候到的？”
周昀添：“一个多小时前。”
容穗：“现在几点了？”
周昀添：“八点。”
一个多小时前，现在才八点，从津州开车过来，都要五六个小时，也就是说，他是昨夜半夜出发过来的。
周昀添见她不说话，看着她唇上泛起的干皮，用手指刮蹭了两下，“感动吗？”
容穗没说话，只是了手臂搂住他的脖子，将脸往他胸前拱动了几下。
片刻后，她又问：“笛子呢？”
周昀添：“她守了你一晚上，我让她回酒店休息去了。”
容穗又哦了声，“我也想回酒店，这里太吵了。”
昨晚没办入院手续，只是在急诊室挂了水，现在她除了有点虚弱外，并无其他异样，找医生开了些口服药，周昀添便带着容穗离开了医院。
回酒店后，容穗直接上床躺着，不过，睡得不实，能听到房间里的想动，也清楚的知道，周昀添一直在。
不知道迷迷糊糊躺了多久，周昀添叫醒她，“起来吃点东西。”
容穗唔了声，不太想动，翻身背对着他，不想搭理他。
周昀添也不跟她废话，直接将她从床上抱了起来，容穗抗议地挣扎了几下，然后屁股被狠狠揍了两下。
她瞬间偃旗息鼓，睁着眼又可怜又生气瞪着他。
周昀添把她放在沙发上，然后拆开打包袋子，从里面取出包装盒，打开盖子，就把东西放在了容穗手上。
“医生说了，你现在别的不能吃，只能先吃点清淡的粥过度一下。”周昀添难得有耐心。
容穗看着粥出了片刻神，周昀添递了勺子过来，她才回神接过，然后一口一口吃了起来。
昨晚上吐下泻，肚子早已经空了，饿是真的饿，但是吃两三口就得停一下，否则，又有些想吐。
一碗粥，吃了半个小时，也才吃了小半。
见容穗实在吃不下了，周昀添把粥拿走，又拿了医生开的药倒了杯温水给她，“把药吃了。”
容穗这次倒是听话，周昀添把药递到她嘴边，她就乖乖张嘴和着水吞咽了下去。
许是吃了点儿东西的缘故，精神倒是好了不少。
她问：“什么时候回去？”
像周昀添这样的大忙人，每天的行程都是提前安排好的，他昨晚突然来了衡城，今天肯定有不少事情耽搁了。
容穗其实有点害怕，她宁愿周昀添像以前那样，只是肉体牵绊，不要参杂其他。
周昀添：“先休息下，下午再看情况。”
容穗犹豫了下，说：“我其实没什么事了，你有事，可以先回去。我等身体好点儿了，跟笛子一起回去就行，不是还有陆先生吗？”
听到这话，周昀添抬眸盯着她看了会儿，嗓音淡了几分：“不想我在这儿？”
“不……不是。”容穗嘴唇嗫嚅了两下，想解释，但发现她的解释或许连自己都骗不了。
她确实不想周昀添在这儿。
周昀添没对她好一分，她心里就会忐忑动摇一分。
她不想这样。
如果一开始就知道抓不住，会失去，她宁可不要拥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