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5章 月嗣阿特米尔

新的战争已然不可避免。

哪怕是无知的孩童,在看见那些行进中的军队、车辆以及那些顺着铁轨滚滚向前的重型列车时,也都会害怕地闭上嘴巴——类似的情形前不久才发生过,所有人都对那场造成了无数死亡的战争记忆犹新。

但现在,之前的血腥气还未散尽,新的杀戮却已经在门外等候了。

不同于以往的是,这一次,即便对战争从来都没有多少抵触与畏惧心理的沃特尔人也开始感到不安了。

这种情况的出现是不可避免的。

一名出身沃特尔军事学院的普通军官总是能够快速地针对周边局势、战场动态以及最新的战争走向做出一系列基于自身知识与经验的判断,而一名长时间在沃特尔军队系统里工作的高级军官,则能够敏锐地觉察到战争形式的微弱改变,并能够以此为基础进行大量的发散思考。

至于那些位于决策层,被倾注了无数资源并受到长时间精英培养的领导者们就更不用说了,他们不仅是战场上的指挥者,往往也同时兼任着其他重要的职务。

魔法顾问、战争学者、工匠大师……

再加上沃特尔人从诞生开始便接受的那种军人至高无上的思想,他们得以在梵恩的历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但现在,哪怕是这些“战争大师”们却对即将发生的事情失去了把控能力。

原因很简单。

他们并不了解自己究竟要面对怎样的敌人。

在过去的这段时间里,沃特尔人一直在严密地监视着两个不同的方向,

自从黑色太阳出现以来,这块曾经一度被沃特尔军方用来监视平原地区,并作为重要炮兵前哨的区域现在已经彻彻底底地成为了沃特尔王国的一个巨大的隐患。

沃特尔军方在此专门派驻了两个兵团,与评议会法师配合对嶙峋丘地及其周边地区进行长时间的持续监视,那些已经撤走了所有居民的城镇现在已经成为了他们的营地和据点,对嶙峋丘地的探索与研究也一直在进行。

然而,与生命之彩和黑色太阳相比,嶙峋丘地的研究进度实在是无比缓慢。

其主要原因便在于,几乎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成功地踏入这片可怕的区域当中,那些从可怖裂缝当中逸散出来的光芒对任何一个活体生灵而言都是致命的,所有在近距离碰触它们的人都会在极短的时间内化作凄惨可怖的人形结晶,而且这一过程是不可逆的。

在沃特尔人的记忆里,自己的祖国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对北境如此警惕了,在过去的一百来年时间里,两国的关系一直非常缓和,甚至可以被称为友好。

但现在,随着黑日结社宣告了对圣斯蒂尔的实际控制权,所有的面纱都被撕毁了。

局势的变化快得让普通人感到窒息,他们对于政治以及国家关系的接受程度相对有限,有不少人完全无法理解,为什么过去一直被视作王国大敌的“平原懦夫”以及扎根在北境,不断压缩沃特尔生存空间的法委会反倒成为了王国如今的盟友。

对于那些深受老观念影响的沃特尔人来说,这样的发展实在是有些过于震撼了,但现在,沃特尔国内的统治者和官员们也实在没有心情去照顾这些国民们的想法了,因为越来越多的古怪迹象正在北方边境上蔓延。

自称在夜间看见“雄鹰”的士兵数量越来越多,其中最麻烦的一次,就是在凌晨时分换岗的时候,有包括两名军官在内的五十名军人同时目击到了数道划过天际的庞大阴影。

而更加令军人们感到恐惧的事,这些看起来极其不详的阴影正在追逐着自己的目标——那是数只生活在周边山地当中的高原巨鹰。

这些一直作为高原民族图腾以及精神象征的雄健鸟类在此时仿佛成为了弱小的可悲鸟雀,而那些难以分辨的庞大身影正在将它们作为自己的猎物捕食。

追捕并没有持续太久,因为很快,那些仓皇逃跑的巨鹰们便冲进了附近的山林当中,而那些格外庞大的阴影便自然而然地放弃了自己的追逐,它们在山林上方绕了两圈,随后便无声无息地消失在了黑色太阳的可怖阴影里。

“那究竟是什么?”

士兵们迫切地想要从随军的评议会法师那里得到答案,然而睿智博学的施法者们对此也毫无头绪,他们只能告诉士兵,这些可怖的阴影或许黑日结社的某些邪恶魔法,又或者,这是他们利用仪式召唤出来的一种古老的魔法生物。

在经过谨慎的评估后,边境线上的军官们提交了一份紧急报告,他们请求军方将更多之前用来对抗武装空艇的新式武器运往边境,他们认为,无论是为了沃特尔人的精神信仰,还是为了边境线上的安全,都有必要对这些诡异的存在进行提防。

……

与紧张的沃特尔军人们不同,身在守望城,正在“严格遵循”克兹洛夫命令的修格靠着集会之后这近十天的“辛勤工作”成功地为自己赢得了近距离“观赏”这些巨型阴影的机会。

如果说,那些作为坐骑被黑日结社所使用的“亚莎鲁”是一种带着鸟类特征的野兽,那么现在修格认为,自己看见的玩意,大概是某种混杂了多种可怕的兽类特征的奇异猛禽。

足以直接抓握大型载具,生长着大量坚硬骨片的庞大利爪。

如同一片片薄铁板般覆盖在体表,且散发着淡淡魔法气息的“羽毛”。

四只翼展极度夸张,几乎能够轻松遮盖小半截街道的有力翅膀。

除此之外,还有从其身后延展出来的,同样覆盖着“羽毛”的修长尾巴,以及分两对生长在头颅两侧的六只眼睛。

虽然看起来颇为怪异,但相比其他的那些古老造物,这种巨鹰显得要更加威严,至少它们身上散发出来的那种顶级掠食者的气质已经完全压过了自身样貌所带来的诡异感。

修格可以肯定,它们身上的气息非常“纯净”。

与宫廷猎犬、狂奔之鼠以及黑日结社所召唤出来的那些造物们完全不同,这种四翼巨鹰的身上并没有太多源自特定失落神祇的痕迹,倘若不是它们的外貌过于骇人,修格几乎要以为这种巨鹰是某种格外庞大且少见的魔法生物了。

而当足足三只四翼巨鹰同时出现在同一片空地中时,修格便感觉自己的视线变得狭小了起来,周围的一切陈设,无论是秘仪雕塑还是那些建筑,也都变得低矮简陋了起来。

“很震撼,对吧?”

负责带修格进行“参观”的塔蒂亚娜着迷地看着这三只站立在空地当中的四翼巨鹰:“这是伟大的月之鹰遗留在这世界上的最后眷属了,幸运的是,我们成功地唤醒了它们,而且它们也愿意加入我们……赞美月之鹰。”

在说这些话的时候,塔蒂亚娜的手指不住地摩擦着自己身前的金属挂坠,那挂坠被雕琢成了一只拥有六只翅膀的奇异巨鹰形象。

只不过,和修格眼前的这三只四翼巨鹰一样,挂坠上的形象同时拥有着诸多区别于常规猛禽的特征,它那张开的六只翅膀上有着许多如同月轮与眼睛般的奇异纹,而在它的身体后半截,则有着形态更加偏向于“飞龙”的长尾。

月之鹰,这个曾经统治久远时代的天空并掌控一切有翼生灵的神祇,在如今黑日结社内部同样有着相当数量的追随者。

塔蒂亚娜正是其中之一。

修格眯着眼认真地观察了一下这三只巨鹰,同时尽可能地压低了自身的存在感,他有些担心这些敏锐的掠食者会辨别出自己身上的隐藏的气息并引发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随后他说道:“确实非常壮观……我该怎么称呼它们?”

“阿特米尔。”

塔蒂亚娜严肃地回答道:“又或者,你也可以将它们称为月嗣……它们与月之鹰的其他眷属并不相同,阿特米尔是蒙受月之鹰恩惠与血脉直接诞生的神圣存在,是天空之主真正意义上的后代。”

塔蒂亚娜一边解释,一边专注地看向三只巨鹰:“克兹洛夫先生之前在罗维高原上找到了一处巨大的洞穴遗迹,在那遗迹中,便沉眠着这三只阿特米尔……那处遗迹,非常有可能是月之鹰过去接受献祭的场所,强大的力量保护着它,让它在过去的时间里免于遭受伪神和她的信徒们的侵扰。”

修格点点头,他认真地打量了一下那些从多座黑日秘仪当中延伸出来,覆盖了这整一片空地,甚至蔓延到了那些建筑上的古老仪式纹路,开口问道:“那么……我们现在能够指挥它们?”

“指挥?你在说什么?”

塔蒂亚娜不满地瞥了修格一眼:“费奥兰多,你要弄清楚,阿特米尔们是凌驾于我等的高贵眷属……仅凭我等,并没有办法也没有权力向它们下达任何的指令……这些古旧的仪式,是克兹洛夫先生在遗迹当中找到的,它是月之鹰遗留下来的意志,也是月之鹰赠予自身追随者们的最后一份恩惠。”

“唯有依靠这个仪式,我等才能够向阿特米尔们传达自己的想法,并引导它们去追索猎物与敌人。”

修格的眉毛轻轻一抬。

说到底,也还是利用仪式进行操纵和指挥的老一套办法而已,当然,他现在不可以随便将这种话说出来。

于是他问道:“好吧,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它们看起来确实非常的高贵,那么现在你能否告诉我,克兹洛夫先生为什么要让我来这里?”

“这和你接下来要执行的任务有关。”

塔蒂亚娜收敛了自己观察这些四翼巨鹰时的虔诚神情,她转过身来,对着修格说道:“费奥兰多,自从集会之后,你的表现一直非常优秀,克兹洛夫先生也很满意,但目前这样是不够的,别忘了结社交给你的重任与目标——找出那些潜入到我们内部的危险人物,尤其是他们的指挥者。”

“修格·恩斯特对么?我已经尝试过非常多的办法了,甚至还因此而遭受了两次袭击,但他显然很小心,一般情况根本没有办法吸引他露面!”

“结社很清楚这一点,所以现在,克兹洛夫先生决定为你提供一次宝贵的额外机会。”

塔蒂亚娜低声道:“敌军的集结已经基本完成了,现在他们正在不断地朝我们的防线逼近……战争马上就要开始,所以我们内部的麻烦也必须尽快解决!”

听到这里,修格的脸上也流露出了认真与专注的神情,他朝着塔蒂亚娜的方向靠近了两步,随后示意她继续往下说。

“费奥兰多,你想想看在过去的这段时间里,我们已经处理掉了好几批有嫌疑的目标,也清理了五六个隐蔽的间谍据点,按照常理来说,他们受到的打击已经非常夸张了……”

塔蒂亚娜缓缓说道:“但是,面对友军的伤亡,修格·恩斯特却始终没有做出任何动作,这表明他很有可能已经知道了我们的计划和想法因此才会坚持隐忍,所以现在,克兹洛夫先生决定采取一个新的策略。”

她的话语微微一顿,目光再一次转向了那三只阿特米尔四翼巨鹰:“让我们的月嗣对敌人发动一次奇袭,用惨烈的伤亡来欢迎这些愚蠢之人的到来。”

“令人振奋的计划……但这和我们刚刚谈论的修格·恩斯特又有什么关系?”

塔蒂亚娜露出了微笑:“我们将会在守望城内部放出一些与它们相关的情报,包括可能袭击的目标、地点以及方式……克兹洛夫先生想要看看,那位年轻的‘传奇’能不能够在这种情况下仍旧保持隐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