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意料,任务的开始部分进展十分顺利。他们从后门进入了消防站。普勒悄无声息地摆弄门锁,少顷,门被推开了。
“部队教你撬门压锁?”科尔低声问道。
“我们学的是城市巷战。”普勒回答。
他们确认了一楼没人后,沿着楼梯上到了二楼。普勒用了十分钟将电话线缆同墙上的插座连接到一起,又从背包里掏出一个大砖头似的老式卫星电话机。
“从哪儿找到它的?”科尔问。
“部队的。我们从来不扔掉任何东西。”
他把电话线接入卫星电话的插口,按下一个键子,把话机举到耳边。
“有蜂音了。”他说。
“能打长途电话吗?”科尔问道,尽力露出了一丝笑容。
“距离再远也没问题。”普勒说。
他们重新回到一楼,来到戴维·莱里摩尔说过的那一排储物柜旁。这些柜子都锁得严严的,看着像是消防站关闭以来就没人碰过它们。
普勒取下背包说:“该换上演出服装了。”他掏出了两件带有呼吸器的防护服。
“那个老伙计说钚的半衰期长达两万四千多年。”科尔低语。
“他说得没错。”
普勒递给她一件防护服。科尔看着它说:“他还说这些防护服也许不足以遮挡直接的核辐射。”
“这些防护服比他们在二十世纪六十年代用的要好多了。不过如果你愿意的话,你可以留在这里掩护我。这也许比你同我一起进到里面更有用。”
“你也明白你这纯粹是瞎说。”她开始穿起了防护服。
穿好后,科尔看着普勒说:“我们的模样像是要去月球行走的宇航员。”
“你说得也许不算太离谱。”
普勒撬开了储物柜,找到了柜里的那块压板。用力一压,后面的柜板打开了。他摸到那根杠杆,暗自祈求这套机械装置在几十年后依然好用。
砰的一声,储物柜缓缓地离开墙闪到了右边,一股微风扑面而来。普勒长舒了一口气。柜子在滑动时发出的声音很有些刺耳,想来它从二十世纪六十年代以后就再也没有被人移动过。普勒不禁露出了微笑。不论敌人是谁,他们显然不是从这里进入堡垒的。他们利用的是那条矿井巷道。
科尔打开了手电筒,映入他们眼帘的是一道通往下面的楼梯。
“你似乎有点失望。”普勒透过面罩对她说。她有点吃惊地望着普勒。
“你刚才是不是暗自希望我们没法进到里面去?”
“也许有点儿。”科尔承认道。
“坦然地面对恐惧,比被它吓得掉头就跑好多了。”他说。
“如果你到头来还是无法面对恐惧呢?”
“那你面对的只会是死亡了。”普勒回答。他取出了两副夜视镜。
“那里边肯定是漆黑一团,我们的眼睛只能依靠它了。等到我们确认那里没有别人的时候,我们就可以打开手电筒。我来告诉你怎么用这副镜子,你得慢慢地适应它。还有,如果我出了什么事,你要靠它的帮助马上离开那里,越快越好。”
“如果你出什么事,也许我早就出事了。”
普勒摇头。
“不能这么说。我们必须乐观地相信,至少我们当中的一个人是会活下来的。”
他讲解了夜视镜的用法,把它套在科尔的脑袋上,又啪地把镜片扳到了她的呼吸器上方。
“好啊,你已经具备使用夜视镜的能力了。”
他戴上了自己的夜视镜,给它通上了电源。接着他把那盘电话线缆交给了科尔。
“边走边放线。”
“我把能找到的电话线缆都找出来了。希望它的长度够用。”
“我们只能利用手头能找到的东西。如果它不够长,我们再想别的办法。”
她点点头。
普勒第一个走下楼梯。他的视线总体上有点模糊,夜视镜的绿色使他仿佛置身在一个混沌的大鱼缸里。然而周围景物的细部却清晰地展现在他的面前,这是他用肉眼无法做到的。
普勒重视细节。出发去执行一项任务和完成任务后撤离现场,这两者在细节上经常有不小的区别。
他们到了楼梯的底部。前面是一道长长的走廊,水泥墙被漆成了黄色。他们沿着走廊前行,不久普勒便看到了那台空气过滤器。他拍了拍科尔的肩膀,指着前面说:“空气过滤系统。”
科尔拍拍他的后背,表示她也看到了。
他们面前是一台巨大而复杂、在当时的年代可能是最先进的机器设备。那些图纸里根本就不存在有关空气过滤系统的内容,但是普勒一眼就发现了他预料之中的东西。大风扇,直径比他的个头高出一倍。这是个需要当心的地方。好在至少他们不用害怕风扇会突然间转动起来。他柔韧地顺着叶片的形状扭动着身体,在两个大叶片的缝隙中钻了过去,回头又帮助科尔钻了过来。他们小心翼翼地挪动电话线缆,不让它刮在锋利的叶片上。眼下他们最担心的就是线缆被什么东西割断,从而失去同外界的通信。在近一米厚的水泥壳里,手机是不会有任何信号的。普勒尽可能让电缆顺地面搭着风扇的底座穿过,底座光滑的弧形金属表面不至于给线缆造成什么损害。
他们继续前进了几十米。普勒默默地计算步距,判断出他们快到地方了。他调整了一下肩头上背包带的位置,从前面枪套里抽出了M11手枪。MP5冲锋枪还挂在他的胸前,他能够在数秒钟内让它的枪口对准敌人。普勒回头看到科尔也拔出了她的眼镜蛇王左轮手枪。
这座试验厂的内部很大,如果在这里发生遭遇战,未必都是近距离的格斗。不过毕竟和野外那种长距离的狙击猎杀不同,在这样的空间范围内MP5具有足以让任何人胆寒的强大杀伤力。但是,如果已经有一个同样戴着绿色夜视镜的狙击手埋伏在这里恭候他们,普勒和科尔也许就死定了。
他们又穿过了两道障碍物,其中的一道干脆被普勒捣毁了。紧接着他们进入了一个按任何标准来衡量都堪称极其宽敞的地方。这里仍然是漆黑一团,如果没有夜视镜他们无疑就是盲人摸象。电话线缆大约还剩下一百米,普勒希望这个长度够用。他迅即闪到右侧,躲在一条长长的金属工作台后面,科尔也连忙跟了过来。这里散发着一股霉烂的气息,密不透风地罩在上边的水泥壳阻挡不了从地下泛上来的湿气。
普勒环顾这座建筑的内部结构。举架极高,没有窗户,砖砌的墙体。天花板在他脑袋上边近十米高的地方。整个建筑看着很坚固,一根根支柱上面吊着日光灯管。他们看过的图纸显示出它上面还有一层建筑,大概是些行政和从事服务工作的办公室。不过他们目前所在的地方显然是这座试验厂的主厂房。
而覆盖整个建筑的是穹顶状的水泥壳。普勒不禁想到,他此刻处在一幢房子里,而这幢房子又处在一个鸡蛋壳里。
“我们必须全面地搜查这个地方。”普勒透过面罩说。
“我们究竟要找什么东西?”
“看看有没有喘气的东西,再看看有没有五十加仑装的衬铅圆桶,还有那些看起来不应该在这里出现的物件。”
“那到底是什么?”科尔性急地追问。
“看起来是新放在这儿的东西。”他答道,“你从左边搜,我在右边,我们到中心地带集合。”他递给科尔一部对讲机。
“它在这里还好用,不需要卫星传输的信号。不过它们的保密性能不行,其他人也能够听到通话内容。”
三十分钟后,普勒找到了它们。
他查了查数量,一共是五只圆桶。他不知道桶的内壁有没有衬着铅里子,他希望是有的。他凑到近前,看到金属桶外面的污迹和霉斑。桶壁很完整,看来没有什么向外泄漏放射物的孔洞,如果有的话他就没命了。他进一步靠上前去,用手套擦去了桶上的一些污迹。褪了色的蓝标记,还有骷髅和交叉的两根骨头。
蓝色的是铀。
并排的另一只桶也是蓝色的。普勒用手晃了晃这两只桶,里面装得挺满,当然它的重量可能还包括内壁的铅里子。桶盖封得很严实,上面还结着厚厚的硬壳,看来有几十年没有打开过了。
另外两只桶涂有红色标记,也画着骷髅图。
钚。他推了推它们,里边也是满的。
最后一只桶的标记也是红色的。钚。然而普勒的注意力在别的方面。
这只桶的桶盖没了。普勒又往前挪了挪,一下狠心豁出去了,便低头朝桶里看去。内壁有衬铅,是的,这不错。铅里子很完整,没有遭到什么外力的破坏。这很不错。
圆桶是空的。钚已经不翼而飞了。这很可怕。这意味着大的灾难。
普勒接下来又注意到了别的事情。这五只桶旁边的水泥地面上,留有排列成一行的六个一模一样的圆形印痕。普勒完全明白这是什么。这里曾经另外有过六只圆桶。铀和钚。铀或钚。现在它们不在了。
他按下对讲机。
“我发现那些东西了。但是有一只桶是空的,里边本来装的是钚。还有六只桶不见踪影了。”
对讲机噼啪作响,接着是科尔发颤的声音:“我这里也有所发现。”
“科尔,你没事吧?”
“我……刚搜到这里。我在东边,离我们分开的地方有一百多米。”
“是什么?你发现了什么?”
“罗杰。我看到了罗杰·特伦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