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勒迅速地勾勒出主楼层和地下室的草图。
他在活页簿的每页纸上都注明了自己的名字、职级以及日期、天气、现场照明条件等,还用指北针的图形标示了方向。在绘出房间里的标志性物件和其他一些东西的同时,他还标出了它们的实际尺寸。
科尔等他完成速写后问道:“这一手是部队教你的?”
“部队教会了我许多东西。”
“你说这些杀手为什么要回到现场,普勒?”
“取什么东西,或者是放回什么东西。我搞不准究竟是哪一个。”
科尔沮丧地长叹了一口气。
“从来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竟然会回到这里,还杀死了守护现场的警察。”
普勒把素描放到一边,从背包里取出了一部35毫米照相机和三脚架,还有闪光灯和延长线。
接着他又把看着像是手电筒的器械插进了腰带的一个皮套里。
“我的人已经拍了照片。”科尔说。
“我得自己拍。我说过,我们都得遵循各自的规定程序。”
“好吧。不过我们的技侦人员水平不错,而且我们愿意让你利用我们手里掌握的东西。”
“我很感谢。顺便问问,他在哪儿呢?汽车现场的勘查不至于需要这么长的时间。”
科尔走向窗户。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她这样说。
“兰德瑞·门罗。”普勒说。
“你怎么知道?”
“我在现场记录本上看到了他的名字。”
“我们都称呼他兰。”
“对我说说他的情况吧。”
“二十四岁。西弗吉尼亚大学毕业,刑事司法专业,具有计算机程序设计师资格。在警局工作了两年。”
“他的资格证是怎么获得的?”
“他为州里开发了一种计算机程序。”
“是这样啊。”
“那是非常棒的程序,普勒。”
“我没说它不是。”
“得了,我看你的表情就知道。”
“你来这儿的目的是什么?”
“什么?”
“你的目的。”
“抓住这些家伙,不管他们是谁。”科尔冷峻地答道。
“这同样也是我的目的。如果我们遵循彼此达成的协议,互相很好地配合工作,我们找出那些罪犯的可能性就会大得多。”
他们在令人不快的气氛中互相瞪了一会儿。
科尔转身走向门口。外面的那人正弯腰在车后的行李箱上翻找着什么。科尔冲他喊道:“兰,拿上你的东西上这儿来。这儿有人正盼着同你合作呢。”
她朝着普勒转回身,用一根手指指向外面的兰。
“让我们说明白一件事情。他还是个孩子。你可以对他耍点态度,给他亮点本事,让他长长见识,但是你不能毁了他的自信心。事情过后,你会离开西弗吉尼亚,我可不行。我还得和他一道共事,我这儿就他一个搞技侦的。明白吗?”
普勒点头:“明白。”
三十秒钟后,兰德瑞·门罗吃力地拎着几只袋子和背包走了过来。他是个黑人,穿着绿色防护服。他在前门停下,把各种装备放到地上,罩上鞋套,戴上了乳胶手套。在担负警戒任务的警官递上的现场记录册上签到后,他走进了屋。
门罗的个子比科尔高不了多少,肩膀不宽,两腿粗短,体重大都集中在肚子和屁股上。他的脑袋剃得光光的,金属丝架的眼镜几乎滑落到了鼻头上。
科尔说:“兰,快见见CID的约翰·普勒特别调查员。”
门罗露出微笑,仰视着比他高出三十公分的普勒。他们互相握了握手。
“很高兴见到你,普勒调查员。”
“叫我普勒就行。”他望望那些袋子,“你的装备?”
“是的。”
科尔问:“你查看了拉里的车?”
门罗点头。
“做了初步勘查,没发现什么。车里没有血迹。我把车拖回局里了。下一步我会对它做更全面的检查。”
普勒说:“科尔警长说你已经对现场进行了拍照。我看看照片行吗?”
“当然行,好伙计。”
门罗把手伸进袋子里翻找着。普勒扬起眉毛看了看科尔。她抖了一下肩膀,不大自然地笑笑。
门罗拿出相机,启动电源,通过翻转屏取景器展示着他拍下来的一批照片。
“全画幅单反相机?”普勒说。
“没错。他们在学校里教我们用的就是这个。你瞧,每个同样的景物我都拍了三张,一张以旁边的东西为参考系,一张用了比例尺,还有一张是近景的,什么也没用。”
“很好。光圈是怎么设定的?”
科尔使劲瞪了普勒一眼。普勒佯装不知。
门罗对于他们交换的目光全不在意。他说:“距离三英尺或更远的时候,定在F/16。近景拍照是F/28。”
普勒赞许地点点头。
“你的取景角度呢?”
“所有照片都是平视镜头。”
“你拍了360度的叠加照片了吗?”
门罗变得有些不知所措,摇摇头说:“哎呀,没有。”
普勒瞥了一眼科尔,发现她仍在目不转睛地逼视着自己,两手卡在腰间,嘴唇紧绷着。有那么片刻,普勒觉得她也许会重新掏出眼镜蛇王手枪来。
普勒对门罗说:“没问题,那只是军队的一种吹毛求疵的做法。你知道,我需要有个懂行的人帮帮我,兰。而你显然明白怎么摆弄相机。”
“没问题,”门罗说,他的情绪重新高涨了起来。
“我很愿意帮忙。”他指了指三脚架和普勒从背包里掏出来的别的东西。
“这是闪光灯的延长线吧?”他问。
普勒点点头。
“我们用它来拍摄指纹、轮胎印和各种工具留下的痕迹。用这种延长线能够保证曝光效果。”
“你们当兵的在多远的距离用它?”门罗热切地问道。
“理想距离是三英尺,而且是四十五度角。前后左右四个面,每面照两张。”
“用延长线外接闪光灯的作用是什么?”
普勒回答:“可以避免多余的光线影响画面。不然画面的顶部会出现过度曝光。”
“真棒。”门罗说。
普勒指着雷诺兹一家四口的尸体说:“既然他们没有被移动过,我们就应该把本来的面目准确地拍下来。四面都要拍,包括尸体的背面。脸部、伤口和其他的痕迹要拍五张。用比例尺拍,也拍不用的。尸斑的形状、枪弹的火药残留物、弹着点的分布,都要照下来。你带着摄像机吗?”
门罗点点头。
普勒说:“你可以用摄像机录下这一切,但是别指望它的细部清晰度。被告人的律师凭这一条就能让你败得落花流水。”
科尔问:“你遇到过这种结局?”
“人人都遇到过。”普勒说。
普勒刚要支起三脚架拍摄尸体的照片,却突然望着脚下的地毯停住了。他跪到簇绒地毯上仔细查看。
“你们看到什么了吗?”普勒发问。
门罗和科尔来到近前。门罗也跪下来研究地毯。
“我不敢确定,”他说,“好像是压痕。”
“是几处压痕,准确地说。一共是三处,是三角形分布。”普勒支起三脚架,把它放在了离这些压痕一米远的地方,然后又举起了三脚架,“你们看到了吗?”
门罗瞧着地毯,科尔也是。两人不约而同地吃了一惊,又朝原来的印迹看过去。几乎一模一样的压痕。
科尔说:“有人在这里支过三脚架。为什么?”
普勒看看地毯上的印迹,又朝排列着的尸体望过去。
“坐成了一排,在沙发上。面前是三脚架,上面架着摄像机。”
“他们给雷诺兹一家人摄像?”科尔问。
普勒对着地毯上的压痕连拍了几张。
“他们这是审讯雷诺兹一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