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女人迈出了她的车。这不是警车,而是一辆很平平常常的、至少跑了十多年、四挡手动变速的敞篷小卡车。驾驶室的顶棚竖着三根传输天线。
定制的白色车篷,两侧有窗玻璃,后部有个向上掀开的门帘,上面印着雪佛兰的品牌标识。车身的浅蓝色是后来喷上去的。
萨曼莎·科尔身上穿的不是警察制服,而是褪色的牛仔裤和白色T恤,外罩一件西弗吉尼亚大学山地人篮球队的防风夹克衫,脚上是一双已经旧了的高筒靴子。眼镜蛇王双动点45左轮手枪的枪把露在她肩下的枪套外。枪套在左肩,意味着她习惯用右手。如果去掉靴子,她的身高约有一米六,体重约五十公斤,身材结实,有点脏乱的一头金发长及肩头。她的蓝眼睛很大,突出的颧骨表明她具有一部分印第安人血统,脸上零星地散布着一些浅色的雀斑。
她是个有魅力的女人,然而却透出一副只有经历艰难生活的人才具有的那种心怀敌意、玩世不恭的神情。
科尔看了看普勒的迈锐宝车,向雷诺兹一家尸体列坐一排的房子走去。她的手握着从枪套伸出的枪把。就在经过车道上那辆丰田凌志车时,事情突然地发生了。
没等她反应过来,有只手如钢爪般紧紧攫住了她。她做不出任何反抗。那只手迫使她弯下身子,又把她拉到了车的一侧。
“妈的!”她的手被对方长而粗壮的手指攥着无法挣脱。她的另一只手试图拔出手枪,然而也被袭击者的胳膊牢牢地钳制在身体一侧动弹不得。她毫无还手之力。
“别直起身子,科尔。”那个声音在她耳边低语,“那边可能有枪手。”
“普勒?”科尔愤恨地转向他。普勒松开了抓着她的手,蹲到了凌志车的挡泥板前面。他把夜视镜推到头顶,手里握着一支M11手枪,后面的枪套里插着另外一支枪。
“很高兴见到你。”
“你差点没让我犯心脏病。我根本就没听到你的声音。”
“你算说到点儿上了。”
“你快把我胳膊弄断了。你是什么,是生化奇兵吗?”科尔讽刺地问道。
他耸了耸肩。
“当然不是,我只是个军人。”
“你为什么这么对我?”
“你那个家伙叫韦尔曼?”
“什么?”
“那个今晚值班的警察?”
“拉里·韦尔曼。你怎么知道的?”
“有人把他吊在那幢房子的地下室里,又把他的车开跑了。”
她猛然一震。
“拉里死了?”
“恐怕是这样。”
“你说可能有个枪手?”
他碰了碰自己的夜视镜。
“我在屋里隔着窗户看到有个影子一闪就没了,接着就听到你在门口停下了车。”
“什么地方?”
“房后的丛林里。”
“你猜他们……”
“我从不瞎猜,所以我把你按倒。已经有个警察被杀了,他们会在乎多杀一个吗?”
她的目光审视着普勒。
“谢谢。可我真不能相信拉里已经死了。怪不得他一直不接我的电话。”她停了一下,“他有妻子,还有个刚出生的孩子。”
“真让人难过。”
“你肯定他死了吗?”
“如果不是这样,我就会把他的绳子割断实施抢救。但是相信我吧,那么做已经没什么用了。不过他死的时间并不长。尸体还没凉。”
“妈的。”她重复道,声音有点颤抖。
他闻到了她的呼吸散发出的薄荷和烟草混杂的味道。没有香水味。她也没抽出空洗洗头发。普勒看看表。她比自己承诺到这里的时间提前了两分钟。
普勒看到她的眼睛变得闪亮,夺眶而出的泪珠顺着她的脸颊淌了下来。
“你想向警局做出报告,是吧?”他问道。
她用呆滞疲惫的声音答道:“什么?噢,对了。”
她急忙擦擦眼睛,掏出手机输入号码。她说话很快却很清晰。接着她又安排发出了寻查失踪警车的通缉令。这个女人在短短几秒内就由情感的一时无措找回了专业人员的镇定和自制。普勒对此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她挂断了手机。
“你能动用的警力是多少?”他问。
“我们这里是乡下的一个县,普勒。地面很大,钱却很少。削减预算把我们弄惨了,警力被砍掉了三分之一。我还有三个警察是预备役军人,现在上阿富汗前线了。这意思就是,全加在一起我们眼下共有二十一名警察,负责这个地区六百五十平方公里的治安。而且,上星期的一次车祸又把我们的两个人送进了医院。”
“这么说是十九个警察,算上你吗?”
“算上我。”
“目前往这儿来的有多少人?”
“三个,再抽不出人了。而且不会很快,他们离这儿都不近。”
普勒朝丛林望去。
“你留在这里等他们,我去查看林子里刚才我看到的究竟是什么。”
“为什么我留在这里?我有枪。两个人胜过一个。”
“你自己定吧。”他仍然望着林地,对于面前的一切快速地做出推理和判断。这已成为他根深蒂固的一种特性,而在分析这一切的时候,他的脸上却什么也看不出来。
“你当过兵吗?”他问。
科尔摇摇头。
“来这之前我在州里当过四年警察。但你要知道,我的枪法很棒,有奖杯奖牌这类东西为证。”
“好。不过,由我来指挥这次搜索,你不会介意吧?”
她望望黑暗中的丛林,又回头瞅瞅高大结实的普勒。
“我看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