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冬将离,春寒犹冻。
晚沐烟缓缓睁开双眼,清寒冷冽的碧水香氤氲了满屋,在晚沐烟鼻尖萦绕。
她动了动自己手臂,有些酸软无力,周身的寒气还未散去,一寸一寸似浸入了骨头,晚沐烟不由地打了一个冷颤。
晚沐烟撑着床,缓慢地支起了身子,身子绵软,双眼有些发黑,这些症状像是落水的后遗症。
晚沐烟微微蹙了眉,环顾四周,床榻由红木雕花沉香木制成,沉稳厚重又多了几分华贵。屋内家具摆件无一不考究,床前挂着鲛纱,屋内铺着精雕牡丹锦绣地毯。
晚沐烟由着视线往地上看去,地上满是瓷器碎片,整整散了一地,像是有人发泄过,尽是狼藉。
晚沐烟扶了扶额头,脸颊有些紧绷感,是干涸的泪痕,她理了理现况,这身子在她穿来仿佛受了不少委屈。
晚沐烟轻叹一声,缓缓闭了眼,正准备整理原主记忆时,一个惊喜的女声兀得响起:“公主,您终于醒了!”
晚沐烟睁开双眼,顺着来声望去,一个约莫十六七岁的少女,一脸惊喜的小跑着来到床边,一双杏眼中满是喜色。
晚沐烟淡淡地回了一句:“嗯。”
小丫鬟急切上前,眼底噙了泪花,声音微微颤抖:“殿下,您终于醒了,可急死奴婢了,您要是再不醒,奴婢可要随您去了。”小丫鬟一边抹泪一边说道。
晚沐烟轻笑一声:“晦气地很,快别说了,本宫这不是好好的吗。”
小丫鬟忙打了自己嘴巴一下,有些懊恼:“奴婢该死,尽说些不吉利的话,殿下你可有不适合,想吃什么?”
晚沐烟揉了揉眉心,淡然道:“无事,只是周身乏得很,你先下去吧,本宫再睡会。”
小丫鬟领命退了出去,走时还一脸担心的一步三回头,晚沐烟听着门关上,才猛然坐起,开始梳理这个世界。
在这个世界中,女主名叫沈灵芸,长安城中最为繁华的船坊中的一名舞姬,无数达官显贵为她豪掷千金,不过她却颇有风骨,纵然银两开的再多也绝不会侍奉身前。
男主名叫商映寒,是皇上的第三子,为皇后所出,稳坐着东宫的位置,千般宠爱于一身,厌倦了宫廷里的生活,到民间游玩之际,遇到了沈灵芸。惊鸿一瞥便情根深种。
但两人身份悬殊,最终不能在一起。
之后,邻国公主晚沐烟作为联姻公主嫁入东宫,成为了东宫太子妃,但她很快发现,她不过是两国联姻的工具,商映寒并不重视她,很快像很多男人一样喜新厌旧,把她当做工具人一样冷落。
甚至,商映寒半年才来看她一次,虽说看的时候对她好言哄劝,承诺会永远爱她经常来看她云云,之后却总是说忙了不能来看她。
她本以为只是商映寒不重女色,却不想在商映寒登基之后,便在青楼接回来一个女子,这个女子就是沈灵芸。
为了沈灵芸,商映寒冷落晚沐烟,甚至想要立沈灵芸的孩子为太子,于是晚沐烟变了,她不再心慈手软,屡次陷害沈灵芸,企图杀死沈灵芸的儿子。
最终事迹败露,她被废并囚禁于冷宫,孤苦无依地过了后半生。
而商映寒把沈灵芸扶上了后位,两人恩恩爱爱,白头偕老……
缕清这个世界的故事之后,晚沐烟无奈地笑了一声,一国公主,万金之躯,何必为了一个不爱自己的人弄得人不人鬼不鬼。
晚沐烟思忖片刻,起身,缓步走到寝宫外。
院里杂草丛生,风卷席而来,冷冽的寒意侵入晚沐烟的素衣。
她目光平静如水,淡淡开口道:“芷晴,替我备轿。”
芷晴抬眼望去,微微张了张口,心道,殿下似乎与以往有些不同了。先前自家公主总是一颗心拴在太子身上,日日哀叹。可如今她却全然换了个人似的,顾盼之间多了些坚毅之色。
芷晴未再多言,应道:“是,公主。芷晴这就命人备轿。”
晚沐烟坐上轿撵,一路上有宫人议论纷纷。
有宫人小声嘀咕道:“这不就是那个太子殿下从未过问的和亲公主吗?”
另一人道:“咱们殿下啊,心早就……”
他们肆无忌惮的讥讽之言并未刻意压低声音,悉数传入了晚沐烟的耳中。
晚沐烟微微蹙了眉,那声声议论丝毫没有减轻的迹象,她轻轻抬了手,淡淡道:“停轿。”
轿撵应声落下,芷晴小跑上去,低声询问:“公主,可是有什么事?”说完,芷晴将手伸前,扶过了晚沐烟。
晚沐烟就着芷晴的手,缓步下了轿,一举一动都颇有韵味,沉稳又端庄。
晚沐烟下轿后,刚刚议论的宫人顿时噤了声,都垂着头站在一旁,那模样瞧着万分恭敬,刚刚嚼舌根的气息消失的无影无踪。
晚沐烟勾起唇角冷笑一声,她走到几个宫人旁边,声若玉珠落盘,清脆婉转:“你们刚刚可是在议论本宫?”
几个宫人将头埋得更低,没人敢再说话,谁也不想当这个出头鸟。
晚沐烟眉头微皱,冷色滑过脸庞,声音比之前沉了几分:“本宫问你们话,你们没听到吗?若是不想回答,这舌头留着也没什么用了,芷晴....”
几个宫人一听见要割舌头,腿顿时就软了,忙跪下:“娘娘饶命,奴才....奴才...”
晚沐烟抬手捋了捋鬓边碎发,一派闲适:“既然不是哑巴,那本宫再问你们一次,刚才你们可是在议论本宫?和亲公主什么的?”
几个宫人顿时抖如筛糠:“奴才没有说娘娘坏话,娘娘饶命!”
晚沐烟冷哼一声,眼底尽是讥讽:“没有说坏话?也就是承认的确在议论本宫了?本宫不知道你们朝背后议论主子是何规矩,你们朝是什么规矩,说来听听,来说的,本宫今日不罚。”
几个宫人左右相看,一面是平日同僚,一面又是高高在上的公主,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是好。
忽然,一个宫人“砰砰”磕了两个响头,他再抬起头来时,一脸诚恳的对晚沐烟道:“禀公主,我朝规定,背后议论主子重则去舌,轻则三十杖。”
那宫人说完忙低了头,不敢再看身边其他宫人。其他宫人一脸震惊,半天没从被出卖的事件中醒过来。
晚沐烟轻笑一声:“很好,来人啊,将这几个人带下去杖责三十,刚刚那个说没有的,去舌!”
晚沐烟说完,刚刚跟着的几名随行人员就上来将几人拖了下去。
“公主饶命啊!”
“公主饶命,小的知错了!”
几个宫人的呼叫声响彻了整条长廊,他们受刑的叫喊声更是让整个东宫的人心惊胆颤,毛骨悚然。
晚沐烟等着他们被拖走至完全不见人影时,才挂着笑,心情愉悦的再上了轿。芷晴看着自家主子,一阵心惊。
她偷偷打量了一下晚沐烟,觉得自家主子是跟以往不太一样了,但是这样杀伐果决的主子她虽然有些小怕,但又觉得无比安心。
主子总学会保护自己了,再也不用受欺辱了。
晚沐烟的轿子停在商映寒的书房前,门前站着他的贴身太监德新。
她扶着芷晴的手,上了书房的台阶,还未走到书房门前时,德新忙迎了下来,笑道:“太子妃娘娘,今儿什么风把您吹来了,太子殿下正在批阅公文呢。”
晚沐烟睨了德新一眼,清丽出尘的脸上无悲无喜,只淡声道:“本宫寻太子有要事。”
德新面上有些为难:“娘娘,太子殿下吩咐过,他批阅公文时不许任何人打扰,您不要为难小的了。”
晚沐烟到书房前站定:“那本宫便在这等殿下批阅完。”
德新感觉头很疼,平日这个太子妃还算比较好说话,特别是搬出太子,她更是如软柿子一般,今日怎么变得如此不依不饶了,他只是一个奴才,主人身份在上面压着,这会儿倒不知如何是好。
“德新,谁在外面。”里间一道沉稳厚重的男音响起。
德新听见此声如获天籁,忙不迭地回了一句:“殿下,是太子妃娘娘来了,说有事与您相商。”
里间忽然安静了片刻,再度响起声音:“请太子妃进来。”
德新立马转过头,谄媚道:“娘娘,请。”
晚沐烟让芷晴留在了外面,抬脚进了屋。书房内点着沉水香,清新淡雅,因着书房摆放了很多书籍字画,屋内还沁了一层书卷气息,很是好闻。
屋内装潢典雅,又配以绿植,看着很是赏心悦目。晚沐烟绕过水竹墨画玉屏风,转眼看见一青年男子持笔案间。
他约莫二十出头,生得风姿绰约,一套月白锦纹暗绣袍将他衬得风流倜傥又带了几分贵气,他宽肩窄腰,看身型也是长年习武,很具有力量感。
商映寒缓缓抬起头,将朱笔放下,看向晚沐烟,晚沐烟这才看清他的容貌,俊眉高鼻,薄唇如月。
怪不得原主如此倾心,倒是生得一副好相貌。
“太子妃有何事与本宫说?”商映寒声音淡淡地,听不出喜怒。
晚沐烟走上前,很是恭敬地向他行了一个万福礼,随后才缓慢起身,面上一片平静:“臣妾此次来,是想与殿下说和离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