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云杰回到厂棚时,才发现冰贝贝不知什么时候不见了。等了大约半个小时,冰贝贝满脸通红从下面的另外一条小路爬上山来。
“我们回去吧。”姜云杰说道,这个矿成了他的伤心之地。只要一望向井口,他脑海里就会出现父亲躬着身子拖着煤炭从那儿钻出井口的情景。他要是知道冰铁锋的矿是从吕文俊手里转过来的,他一定不会再次来到这个矿上。现在,他只想着尽快离开这儿。
“我还没看够呵。”
说罢,冰贝贝趴在井口就要朝内观望,谁知高跟鞋踢在铁轨上,紧接着脚一歪,身子失去了重心,哗啦人一下子滚进了巷道内。
姜云杰下去时,冰贝贝吓得趴在巷道壁上,大气也不敢出。姜云杰刚刚走近时,冰贝贝立即扑了上来,抱着姜云杰的腰,“云杰哥哥,我好害怕,快带我出去。”
姜云杰明显感受到了两团柔软的半球体顶在了胸前,立时心跳加速起来,脸面烧得发烫。随后,他费了很大劲,将冰贝贝的身子推开,然后拉着冰贝贝的手,连拖带爬两人到了井口。
“云杰哥哥,这下怎么办啦?”冰贝贝瞧了瞧自已的衣服,上面粘满了黑色的污泥,眼泪止不住哗啦啦流了出来。
姜云杰忍俊不禁笑了出来。非但冰贝贝的服装染成了黑色,她的脸蛋简直也成了黑白相间的花脸。
“我的衣服完蛋了,怕是再高级的洗衣机也洗不掉所有的黑点。”
“老老实实回家吧。”
“不行,我妈妈骂人很凶的。”
“我帮你说话,站在你这边。”
“真的?可是你到时怎么向她解释这一切?”
“难怪你妈妈骂你脑袋笨。”姜云杰用手指点了一下冰贝贝的脑袋,“到时看我的。”
“我当然比你笨呵,你是南山村第一号才子,谁不知道?”冰贝贝嘟起了小嘴巴,“不过,我现在这样子,怎么回去?”
适逢冬天,天气寒冷,冰贝贝一会儿被身上的湿气侵得直打哆索。
姜云杰将自已的外衣外裤脱下,要冰贝贝到工棚内换上。好在冰贝贝的内衣内裤并没有湿多少,仅仅换了外套就可以。
所谓工棚,平时就是为准备上下班的下井矿工所准备的简易换衣房,有水的地方会在工棚打一口水井,让矿工下班后冲个凉。工棚由两排木桩围成,顶上盖着一块挡雨的帆布。没有门,外面的人只要往内一探头便可看到里面的一切活动。进这种地方,一般不会有女性,冰贝贝算是破了例。
“不许偷看我。”冰贝贝对站在外面放岗的姜云杰大叫道。
“我闭起眼睛或者走开,好不好?”姜云杰气恼地回道,冰贝贝的不信任令他很生气。
“不行,你得帮我守着。万一坏人来了怎么办?”
冰贝贝刚脱下衣裤时,井口出现三个下班的掘煤工人,向着工棚走来。姜云杰一下子慌了,连忙走过去伸手拦住他们的去路,“各位等等——”
“等什么?没看到我们冻得身体在发抖吗?快让开。”其中一个人说道。
“不好意思,棚子里有人。”
“我还以为棚子里有鬼呢?”
“不是,棚子里有个女的。”
“哈哈哈,”三人大笑了起来,“小兄弟,女人跑到棚子里做什么?难不成你们刚才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我爸爸是冰铁锋,当心炒你们鱿鱼。”冰贝贝冲出门大叫道。姜云杰回头一看,冰贝贝已换好衣裤,手里抱着的正是她换下的外衣和外裤。
三位下井工人这才低着头,不敢吱声。
姜云杰换上冰铁锋临时从别人找来的一套衣服,尔后和冰贝贝找辆车坐回南山村。
“贝贝,你的新衣服呢?”走进冰家楼后,林虹看到冰贝贝身上穿着姜云杰的衣服,脸色立即变得难看。
“阿姨,我和贝贝到矿上找东西时,她不小心摔倒了,衣服弄成这样啦。”姜云杰从身后拿出用纸包好的衣服。
林虹拿出一看,全变成黑乎乎,不由脸色大变,“贝贝,你真是笨死啦,这么大一个人还摔跤,那么贵的衣服给你弄成什么样啦?”
冰贝贝不敢回嘴,只好用眼神求助似的望着姜云杰,指望他说几句好话。
姜云杰似乎并没有瞧见似的,下到一楼看小孩子打兵乓球去了。
“你看看姜云杰怎么不像你,学习又好,说话很有礼貌,行动又不粗鲁。你就不可以好好学一学人家?”
冰贝贝老老实实站在那儿耐心等着林虹训话完毕后,窝着一肚子火,冲到一楼,气恼地踢了姜云杰一脚,“都是你,本来说好你要帮我说话的,现在又置之不理我了,你究竟安的什么心?”
“贝贝,被妈妈骂一两句有什么不好呢?”姜云杰回道,其实他心里仍在为冰贝贝对吕逸飞好没有解开心结。
冰贝贝气得哼哼了几声,“我在工棚里捡到一样东西,本来要交给你的,哼,现在你就别想了。”
姜云杰一听,觉得冰贝贝捡的东西一定与父亲有关,连忙扯住要上楼的冰贝贝,“贝贝妹妹,你——你别生气嘛。”
“放开你的手。”冰贝贝一掌打开姜云杰的手,扭转身跑上楼,冲进自己的房门,怦地关上了门。
“云杰,你上来,阿姨有话要对你说。”林虹站在楼梯口喊道。
“什么事?阿姨。”姜云杰跑上二楼。
“云杰,阿姨想拜托你一件事。”
“阿姨,只要我做得到,你尽管吩咐就是。”
“我以后把管教贝贝的任务交给你去做。”
“这——”
“只要你答应帮我,你以后读书的费用阿姨帮你出。”
“阿姨,不是钱的问题,我只怕难以胜任。”
“阿姨相信你。”林虹说道,“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提一个这样的要求吗?”
姜云杰摇摇头表示不知道。
“铁锋只会用钱哄贝贝,而我的话贝贝听不进,表面唯唯诺诺,什么都答应。可是,背着我什么都忘了。她现在年纪小,对社会上很多事没有辨别力,万一在社会上学坏了怎么办?所以,平时麻烦你帮我看紧一下冰贝贝。尤其不要让她与那些不三不四的人来往。”
“可是——”
“云杰,只要你平时多与她来往,她就没有时间与其它人接触。懂我的意思吗?”
“明白了。”
林虹从柜子里拿出伍百块钱,“云杰,这是给你的一点压岁钱。我提前给你,你先为自已买一两套好衣服穿。”
“阿姨,钱我不能要。”姜云杰固执地推了回去,“我向你打听一件事。”
“什么事?”
“你小时候有没有听到灿灿这个名字?”
“灿灿?”林虹问道,“我记不起来了,怎么啦?你打听这个干什么?”
“我怀疑灿灿这个名与我妈妈有关?”
“你妈妈?”林虹想了想,“你妈妈叫灶灶。我记起来了,我听过这名字。”
“真的吗?”
“好像是你妈妈的一个姐姐的名字。”
“我妈妈的姐姐?我妈妈有个姐姐?”
林虹正准备继续说下去,这时桌上的电话响了。林虹拿起话筒,刚听了几句,脸色变青了,说话声变成了颤抖,“什么?汽车修配厂出事了?”
林虹放下话筒,对着姜云杰说道,“我得去青桥镇。你在家继续辅导贝贝功课。”
“阿姨,出了什么事?”
“灰灰的汽车修配厂刚才遇到歹徒袭击了。里面的设施基本上被砸坏,还有两个员工被打成重伤。”
“贝贝哥哥不是有武功吗?”
“他到莱市买配件去了,不在修配厂。”
林虹说着,匆匆换了一身衣服,就下去了。
林虹刚下楼,冰贝贝从睡房里冲出来,“云杰哥哥,我们现在怎么办?”
“继续辅导你学习,这是你妈妈吩咐过的。”
“云杰哥,你不觉得辛苦我觉得累呵,趁着我妈妈不在家时好好乐一乐吧。”
姜云杰想起林虹要他管教贝贝的话,便说道,“贝贝,中考完后有的是时间玩,你现在要抓紧时间学习,不要错过机会。”
“你真是书呆子。只要我不告诉妈妈,她怎么知道她不在家的时候,你没有辅导过我的功课呢?工资又不会少开给你。”
“贝贝,你以为我很在乎这点钱,是吗?”
冰贝贝见姜云杰脸色发生了变化,知道戳着了他的自尊,于是小心回道,“云杰哥,你何必那样瞪着我嘛。你明明知道我说话大大咧咧的,有必要计较我说的话吗?和你一块玩没有意思,和你说话同样没有意思。哼!”冰贝贝说完,拿起桌上的遥控器打开电视,开始看电视听歌了。
姜云杰很想离开冰家,回到山上,但怕到时对林虹不好交待。只好由着冰贝贝使着性子,到洗浴室洗了个澡,躺到床上看书去了。
林虹走后,顺手把娱乐室和小图书室也关了。现在整个冰家大楼只剩下他和冰贝贝两人。冰家楼任何响动都可以听到。冰贝贝在客厅看电视,听歌,甚至在楼板上走路的声音,都可以听得真真切切。
傍晚六点,林虹仍然没有回来。
“我肚子饿了,云杰哥,你会不会炒菜做饭?”冰贝贝在客厅里叫道。
姜云杰从床上跃起,走入厨房,用高压锅煮好饭,简单炒了三菜一汤,端到餐厅。冰贝贝扑在桌上,也不管姜云杰,自顾自地狼吞虎咽起来,“云杰哥,你居然炒得一手好菜,要是哪位女子嫁给你,会很幸福。”
“我嘛,决不会娶一个不做家务的懒女人。男人必须在外面做大事业,窝在家里只会服务女人算什么本事?”姜云杰对冰贝贝的态度很有点看不习惯。
“我嘛,决不会嫁一个不做家务事的男人。幸福的女人就是在外面让人仰慕,在家里吃不做家务,又风光又体面。”
“你的幸福并不复杂,只要嫁一个有钱人就行。”姜云杰嘲笑道。
“我才不嫁有钱人呢。像我爸,有钱又怎么样?一年四季不回家,我妈妈天天一个人守在家,多苦闷。晚上连个说话的人也没有。就因为长期这样,造成性格发生变化,要不然怎么老是看我不顺眼呢。”
“你还在生我的气呵?”姜云杰始终惦记着冰贝贝在工棚捡到的东西。
“我才没你那么小气呢。”
“嗯。”姜云杰思忖着说,“你现在可以给我看你在工棚里捡到的东西了吧?”
“当然没问题。不过——”冰贝贝故意拖长声调,欲言又止。
“不过什么,你要替我办一件事。”
“原来你有条件呵。条件不会太高吧?”
“陪我去一次黑窝。”
“什么黑窝?”姜云杰听了一时没有明白。
“就是去新湖乡张波住的地方,我有事找他。”
“你找他干什么?”
“到时你自会明白。”冰贝贝说道,“不管怎么样,这事除了你之外,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如果你不答应的话,就休想得到你要的东西。”
“嗯。”事到如今,姜云杰只能答应。
第二天,两人动身到了新湖乡。张波听说冰铁锋的女儿为了贷款一事而来,没说二话就答应了下来。冰贝贝在合同上签好名,按上鲜红的手印,事情办得非常顺利。
姜云杰对冰贝贝的事很不理解,但有言在先,不能多问。
回家后,冰贝贝将她在工棚里捡到到的一只荷包给了姜云杰。
打开荷包,里面有一只很旧的铜手镯,由于空气氧化的缘故,表面成了黑色,但上面的“禄”字仍然非常清晰可见。姜云杰认出这是妈妈一直珍惜的物品。后来,爸爸下井工作,妈妈就把这个当作吉详物送给爸爸。爸爸当然不好戴在手上,但每次下井时带在身上。除此之外,还有一块多的零钞,中间夹杂着一张三寸的黑白像片,经过雨水浸润之后变得发皱模糊。这正是姜云杰父亲和姜云杰的合影照。像片的背后,隐隐约约现出三个黑色钢笔字,第一个字是木,中间一个字是文,最后一个字是山。
“我在工棚一个不容易被人注意的木缝里发现的。”冰贝贝说道,“看到里面有你的像片,就拿了回来。”
姜云杰没有回答,心里却在想着,像片背后为什么会有那些字?爸爸的皮包为什么会塞在那里面?
天色渐渐擦黑,林虹仍然没有回来。冰贝贝不想复习功课,坐在客厅看电视剧,姜云杰躺在床上看书,大约到了晚上十点时,姜云杰准备关灯睡觉,忽然听到客厅传来一阵响动。姜云杰走过去时,冰贝贝躺在地面上,旁边站着一个拿着木棍的蒙面人。
姜云杰吓了一跳,但还是壮起胆子问了一句,“你是谁?为什么要伤害冰贝贝?”
“我只是打晕了她。想向冰铁锋讨点零花钱用。”
“你想绑架她?”姜云杰下意识地走到电视机旁的柜子上,拿起那个花瓶。
“小兄弟,你不要耍什么花招。我只是针对冰家,与你无关。”
“但是,我在这里,就不能眼睁睁地望着你把绑她走。除非你把我杀死。”
“小兄弟,我无意伤害她,也不会把她绑走。”蒙面人说道,“我只是让冰铁锋知道,有人来找过他。”
说罢,蒙面人纵身一跃,跳出了冰家大楼。
十分钟后,冰贝贝醒了过来。姜云杰将她扶到了床上。姜云杰正待离开房间时,被冰贝贝一把拉住,“云杰哥,我好害怕,你别离开,好不好?”
“我又没有离开冰家大楼——”
“不行,刚才那条黑影不知什么时候就落到了我面前,目光凶神恶煞,一下子就把我吓晕了。”冰贝贝问道,“你后来怎么赶他走的?”
“我说你不要伤害她,他就走了。”
“真的?”冰贝贝说道,“你一定是在骗人,他来这里一定有目的,你是不是让他达到目的后就让他离开了这里?”
“他有没有在你们房间偷走东西我不清楚。但是,我是亲眼看到他离开这座大楼的。”
“我一想到那黑影,心里就害怕。你一定要守在我身边。”
“我在你的房门外打个地铺,这样可以了吧?”
“不行,万一他从窗户里跳进来了呢?”
“你把窗户关好不就行了?”
“云杰哥,今晚我要学习,你辅导我功课总行吧?”冰贝贝担心姜云杰一离开她,那条黑影就会出现。
姜云杰被拗不过,于是在她睡房里开始教她功课,可是,不一会儿,姜云杰开始打瞌睡了,可冰贝贝仍要他继续讲课。
结果,姜云杰终于支持不住,倒在床上睡着了。冰贝贝将姜云杰移到一边,她自已则蜷缩在床的一角,害怕地望着窗户。只要窗户响一下,她一定要摇醒姜云杰。不久,冰贝贝抵挡不住袭上来的睡意,也歪在姜云杰身边睡着了。
第三天,林虹回来了,见着姜云杰和冰贝贝睡在一起,大吃一惊。连忙摇醒冰贝贝,破口大骂了起来,“贝贝,你怎么一点也不自重?我才出去一天,你就胡作非为起来,一点也不爱惜自已的名誉。你不害臊我害臊,叫别人看到了这事怎么说?”
说完拍地一记耳光打了过去。
“妈,我们没做什么——”冰贝贝哭道。
姜云杰被冰贝贝的哭声惊醒,一看自已睡在冰贝贝床上,不觉满脸羞红,慌忙跳下床,走近林虹说道,“阿姨,你别骂贝贝了。”于是,姜云杰将昨晚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什么?有蒙面人到我们家?他为什么要伤害贝贝?”林虹转向冰贝贝,“你是不是在外面闯祸了?”
“阿姨,不关贝贝的事。那人本来是找伯父的。”
“呵?是找铁锋的?”林虹问道,“他找铁锋,为什么要打伤贝贝?”
“他可能想吓唬一下贝贝吧,要不然贝贝不会伤得这样轻。”
“他的胆子也太大了,居然欺负到冰家头上了。”林虹气愤道,“我要让灰灰查清是谁干的,非要找他算这笔账不可。”
“汽车修配厂不是说出事了吗?”冰贝贝问道。
“灰灰没什么问题。”林虹说道,“汽车修配厂只怕是开不成了,冰家遇到很强硬的对手。”
“是谁?”
“灰灰说可能是新湖帮的人。”林虹说道,“也不知灰灰为什么得罪了他们。”
姜云杰刚要说,被冰贝贝一个眼色制止,要让妈妈知道这个祸是由她闯的,非得被骂个狗血淋头不可。
“要哥哥教训他们一顿。”冰贝贝说道。
“怎么教训?他们开着车,带着面具,风一样的开进修配厂,打坏东西,打伤人就走。报派出所,又没有证据表明是他们干的。修配厂开下去,谁知道哪一天他们又会跑进去闹。”林虹叹了一口气,“最近我眼皮老是跳得厉害,看来与冰家发生这些不顺的事有关。”
“阿姨,你不要多心,事情总会有解决的办法。”姜云杰安慰道。
“你口袋里是什么?”林虹注意到了姜云杰上衣口袋里有样东西。
姜云杰把铜手镯拿了出来。
“这是你妈妈小时候常戴在手上的首饰。”
“对了,阿姨,上次你说我妈妈还有一个姐姐,是不是真的?”姜云杰问道。
“没错。”林虹回忆道,“你外婆生下你妈妈时发生难产,被送到市医院。据说当时生了一对双胞胎,名字是你外婆取的。农村有山有土,当时的天气热得像火一样,所以一个名叫灿灿,一个名叫灶灶。你外婆家很穷,当时到医院生小孩时,路费和住院费都是别人借给她的。后来,你外婆家一直还不出这笔钱,那户人家提出要收养其中一个时,你外婆就同意了。而且对方给了你外婆一笔钱。我知道的情况只有这么多。那户人家姓冷,得了灿灿后就搬到别处住了。后来,就没有了音讯。”林虹说道。
“可是,我妈妈为什么从来没有向我们提到她有个姐姐一事呢?”姜云杰提出疑问道。
“可能觉得没必要提这些事吧。虽然是同一父母同时所生,但出生不久就分开了,从来没有一起生活过,而且这么多年没有音讯。”
“可我妈妈神经失常之后,有人听着她嘴里叫着灿灿。这是什么原因呢?”
“有这回事?”林虹一怔,“这说明她很有可能见着她姐姐了。”
见着她姐姐了?如果真有这么一回事,一定是发生在精神失常之前。
要了解这一问题,必须知道母亲到吕家村发生了什么事,而极有可能知道内情的吕文男却被烧死了。外公和外婆因先后得了病过世,一个儿子年轻时出去打工,和他家已没有音讯往来,即使找到那个舅舅,未必能打听得到有关灿灿下落的消息。
姜云杰不禁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临近春节前,冰铁锋回家了。自从汽车修配厂出事后,冰灰灰为给员工治病花去了不少钱,元气大伤,最后将汽车修配厂转给青桥镇的王强经营,自已则来到冰铁锋的煤矿担任护矿重任,提防新湖帮的人随时发动袭击。
冰铁锋手上带着一枚闪闪发亮的金戒指,上身衣着头等羊皮夹袄,头上现出少量白色头发。脚上穿的是林虹亲手缝制的布鞋,布鞋内扎有一层保暖的新棉絮,舒适保暖。皮鞋虽然外观漂亮,在冰铁锋看来根本比不了布鞋在冬季的实用。
当林虹把蒙面人的事告诉他之后,他沉思半晌没说一句话。
“你在外面是不是得罪了人呵?”林虹小声地问道。
“要赚钱,不可能不得罪人。”冰铁锋说道,“这件事不是要钱那么简单,我铁锋赚钱不是从今年才开始。”
“那他想怎样?”
“现在我也不清楚他的真实意图是什么。”冰铁锋回道,“只好等他露面再说吧。”
“要不要打个电话给灰灰,要他帮查清楚这事?”
“不用,这事与我有关,我自已来解决。我不想让你们任何一个人插手这件事。”冰铁锋说话时脸上划过一丝不易觉察到的神色,被站在一旁的姜云杰捕捉到了。
这件事一定有蹊跷。姜云杰闪过一丝念头。所以,他决心密切注视冰铁锋的一举一动。一连几天,冰铁锋呆在家里,没有任何动静。
到了大年三十,像往常一样冰家放鞭炮,大鱼大肉一顿,拜年时说些诸如发财升官撞大运等祝福类的好话。姜云杰和冰贝贝各自得到了林虹发的红包。冰铁锋几乎不和他说话,也不愿和他在一起。事实上,冰铁锋听到蒙面人的事后,经常独自一人坐在一旁抽闷烟,看来心绪不宁。这样,姜云杰也就找不着和冰铁锋说话的机会。
初一,冰家很热闹,村子里很多人都来冰家客串拜年,林虹端茶招待忙个不停。冰铁锋张罗着发烟和招呼各路来的客人。冰贝贝换了一身漂亮的雪白风衣,宝蓝色的牛仔裤,特意到市城做了一个飞机头,神彩飞扬。自从出事之后,姜云杰简直成了她随叫随到的佣人。稍有不如意,她就会大叫起来,弄得姜云杰很难堪。要不是林虹对他百般的示好,关心这关心那,姜云杰一定会逃离冰家。冰家与林家虽然都算有钱,但林雪性格温柔,很多方面可以依着他,并不像冰贝贝这样喜欢耍大小姐脾气。这样一比较,姜云杰却有些非常想念林雪,尽管他平时对林雪的态度不是很好。
初三,冰铁锋终于走出冰家大院。看那神色匆匆的样子,决不是访亲探友。
出于好奇心,姜云杰决心跟踪冰铁锋。可冰贝贝老缠着他陪她玩坦克大战的游戏。要跟踪冰铁锋,就得先设法甩掉冰贝贝这个包袱。
打定主意后,姜云杰先看了看冰铁锋所走的路线,发觉他往山上方向而去。山上只有一个村子,住户差不多都是南山村最穷的人。南山村的大部分村民住在山脚下。
“阿姨,贝贝,我想回家一次。”姜云杰对着林虹和冰贝贝说道。
“你家里没人去干什么?”冰贝贝问道。
“我想向我父亲拜个年。”姜云杰回道。
“嗯,你真有孝心,去吧。拿几柱香去烧,我这里还有些纸钱,再提些水果和土产。要就好好敬拜一下你爸爸。”林虹抚摸一下姜云杰的脸,“云杰,弄好了就回来,别让阿姨担心,好不好?”
“嗯。”姜云杰点了点头。
“我和你一起去。”冰贝贝大喊道。
“你去干什么?”姜云杰反感道。
“反正只是跟着你后面而已,我想看看你如何向你爸爸拜年的。”
“好吧,你就和云杰一起上山。记住不要打扰云杰。”
“妈,你老是信不过我,把我当小孩子看。”冰贝贝故作生气道。
“你什么时候变成大人啦?你要是有云杰一半那么聪明,做妈的会高兴得天天睡不好觉了。”
姜云杰好不容易想着一个主意甩脱冰贝贝,被这么一来,计划全部打乱了。现在去不是,不去也不是。事到如今,只好和冰贝贝一道上山。
见机行事吧。姜云杰想道。
当林虹把一切准备好后,两人提着东西开始上山了。
冰贝贝跟在后面蹦蹦跳跳,像个小孩子,快乐极了。她居然那么快就忘了蒙面人的事,真不长记性。
往山上只有一条路可走,两边都是崇山峻岭。想必冰铁锋不会往没路的地方钻。姜云杰这样想着,要怎样甩开冰贝贝呢?姜云杰脑子里绞腾着这个问题。姜云杰知道冰贝贝的心理,她宁愿和他在一起,也不愿和母亲共处,出来跟着玩,不过是一时的权宜之计。只要帮她找着一个令人开心的地方,冰贝贝就不会上山和他受这份苦了。
“贝贝,你会下象棋吗?”
“不会。”
“到我家坐一会,好吗?”
“你家一点也不好玩。”
“可是,你这样跟着我有什么意思?我等会要到坟头跪拜我爸爸,难道你也去吗?”
“我到外面呼吸新鲜空气,在家很闷。”冰贝贝有点儿不高兴,“云杰哥,你是不是很烦我呵?你和我妈妈一样,眼内只有林雪姐姐好。”
“你知不知道,等会我和我爸爸要说悄悄话的,这个别人不能听的。否则就会侵犯我的隐私权了。”
“想不到你还有隐私?”冰贝贝说道,“我在你家等你呵,不去听你的隐私。这样总可以了吧?”
“只要你做到这点,下山后我一定陪你好好玩几场坦克大战游戏。”
“拉勾。”冰贝贝伸出一根手指。
“好。”姜云杰和她拉了勾。
到了姜云杰的家,姜云杰安排冰贝贝一个休息的地方,找了一本青年文摘杂志塞在她手里,然后向着外面走去。
其实往哪里走,姜云杰心里根本没底。这儿只有一条路通往山上另一边的牛头村庄。仅只有十来户。为了不让冰贝贝等得太久,姜云杰以极其飞快的速度到了牛头村庄。可根本没看到冰铁锋的影子。难道会在村庄某一户人家的家里?但冰铁锋诡秘的行动,似乎是去见一个人。如果要是见那一个蒙面人的话,一定不会大白天到村庄见他。他们见面会在什么地方呢?很可能约定一个偏僻的地方。如果这样,姜云杰感到为难了,南山岭上偏僻的地方太多了,随便找一个地方都不会引起注意。
想了老半天,姜云杰感到很失望。觉得这样冒冒失失出来,没有一点头绪。于是顺着原路折转回去。准备到父亲坟上跪拜后,再回去。
当他刚到离他父亲坟头几百米远时,他忽然发现他父亲坟旁站着两个人。
那不正是蒙面人和冰铁锋吗?姜云杰的心跳了起来。他从旁边较隐蔽的地方悄悄走过去,趴在一块大岩石后面,这时可以清晰听着两人的对话。
“你为什么要威胁我家贝贝?”
“不这样,你肯会出来找我吗?”
“你办的事我已经按事先的约定给了你酬劳,你还想怎样?”
“我最近手头紧。要不然我也不会去打扰你。”
“你想要多少?”
蒙面人伸出一根手指头。
“一万?”
“不,十万。”
“十万给你可以,但我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
“拿了钱后走人,不要再在这个地方出现。”
“好吧。”
“我希望你遵守这个诺言。不然,事情走到了极端,对你我都没有好处。”
两人对话完毕,之后两人匆匆离开了坟墓。
好奇怪,他们怎么会选择在这个地方会面?姜云杰满腹疑心。难道说他们的交易与爸爸的死有关?蒙面人到底是谁呢?
姜云杰和冰贝贝回到冰家大楼后,大约十分钟后冰铁锋回来了。冰铁锋表现得非常镇静,像没发生任何事似的。林虹对冰铁锋出去到什么地方做什么从不过问。她是一个非常大度的女人,在她心目中,只要冰铁锋没有拈花惹草的风流事传到她的耳内就行,至于冰铁锋在外面的所作所为,那是男人自已的事。虽然有时候会耳闻一些不好的议论,招致一些人的埋怨,也会得到她的理解。谁做事没有个错?她不会插手过问,相信冰铁锋自已会处理。她要做的是,尽力照顾好这个家,处处维护冰铁锋的形象,以得到更多人的尊重。
了解这点之后,姜云杰意识到,有关冰铁锋在外面所从事的活动,要想从林虹嘴里打听肯定没戏,冰贝贝更是糊涂不懂事的女孩,对很多事一无所知。呆了一些日子,姜云杰感到在冰家没有任何进展,加上学校寒假补课时间已到,于是告辞冰家回到了莱市一中。
到了学校,连续几天,姜云杰的心思静不下来。每天上完一天的课后,他就会在寝室里躺在床上苦苦思索着那些困扰他的问题。他极力想从这些困顿的线索中找出一条比较清晰的突破口。
“云杰哥哥,你回来了?”第三天下午,门外一个甜蜜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路。
姜云杰一看是林雪叫他,感到非常亲切,于是从床上跳下来。
“林雪,你寒假过得还好吗?”
“还好。”林雪说道,“今天到我家去,我妈妈为你准备了很丰盛的晚餐,还有压岁钱。”
“这怎么行呢?”姜云杰想道,母亲不见了,却仍能处处感受到一种母爱。这种母爱不仅仅来自于林静,也来自于林虹。这真是令人不可思议。
“你不去,我妈妈会不高兴的。”林雪说道,“而且我也不会高兴的。”
没等姜云杰反驳,林雪强硬着拉姜云杰出了门。
“你不要拉我嘛。”姜云杰说道,“我去就是。”
“你呀,非要人家做出暴力行为才会低头。”林雪放开手,“其实只要你心态放正,很多事情就会变得顺其自然。如果抱着心理负担生活,为人也会很辛苦。”
林雪说的话确实有道理。她像一个成熟的女孩,不但生理成熟,思想也成熟,为人处世也不莽撞。在她面前,他倒像一个小弟弟,她才是姐姐。
姜云杰这么想着,不好意思冲林雪笑了笑。
两人来到林家时,林静已准备好了一切。母女俩热情地忙上忙下,全是为了他在转,好像他才是这个家的真正主人似的。姜云杰感受到被包围在一股家庭温暖之中,心里非常感动。
不一会儿,丰盛的饭菜做好了。林静使出了全身解数,把平时做菜的最佳功夫全使了出来。那一道道菜,不仅仅外观极佳,而且色香味俱全。
“你在贝贝家过的春节吧?”席间林静问道。
“是,阿姨。”
“阿姨,我有个问题想问你。”姜云杰说道,“我妈妈是不是有个叫灿灿的姐姐?”
“你听谁的?”林静略为变了点颜色,但姜云杰没有觉察到。
“贝贝妈妈说的。”
“她胡说。如果你妈妈真有一个姐姐,你们长这么大没听说过,有这种可能吗?”
姜云杰一时迷惑了。没想到她俩姐妹说的完全相反,究竟谁的说法真实可信呢?
“姜云杰,你现在正处于学习重要时期,千万不要再想过去那些事,错过了今年的高考,会误了你的终生。你目前要做的是,不要去想那些一时纠缠不清的事,先考起大学再说。等到你有能力的时候,你就可以做你想做的事。你现在想那些没有用。把精力好好用在学习上吧,算是对你父母和妹妹的一个好交代。如果没考上大学,你如何对得住他们?”
一番话说得姜云杰低下了头。
“是,阿姨。从今天起,我向你保证不再想过去的事。”
“云杰,你这样想,阿姨不知有多高兴。一个人沉浸在过去,或者生活在回忆之中,是没有多大出息的。如果走不出那道阴影,最终影响的还是自已和自已身边的人。开开心心地生活,认认真真地学习。阿姨是想看到你有个好的未来,没有别的想法。”
“我明白阿姨的意思,谢谢阿姨对我的关心。”姜云杰说道。高考在即,的确,那些纠缠要暂时放一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