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零时——刑事们全部回来了。但,德持刑事的行踪仍未明。
刑事课长已不得不报告局长了。
局长天野警视认为事关重大。刑事课长延至午夜十二点过后才向局长报告,是预料德持刑事有过失,为了庇护部下,才这么做。而,局长也是一样!
课长基于自己的责任,想在职权范围内解决部下的过错,同样的,局长也希望视之为局里的意外而予以解决。这并非想逃避身为上司责任的利己顾虑,而是深知,这样的过错很可能令德持刑事永无往上爬的机会。
但是,从一介平凡刑事被拔擢为局长的天野警视,凭他的预感立刻判断:这并非过错,而是重大事故!
关于德持刑事的失踪,天野局长立即向警视厅刑事部总务课报告。
翌日,在仍掌握不到任何线索之间,刑事部派调查四课的伊藤主任警部率领四位刑事赶来支援,成立了专案小组总部。
翌日下午两点十分,千代田区富士见町一丁目富士见饭店的柜枱主任渡边庄司隔着柜台,听女服务生高桥直子报告。
“我敲了好几次门,却无任何回答,是不是真的睡着了呢?”
穿蓝色制服的直子,乌黑的大眼眸很讶异般的看着主任,眨也不眨。
昨夜投宿305号房的客人在下午两点过后仍未起床。她怀疑:对方也许住了一夜,不想花钱逃掉了。
渡边庄司打开住宿登记簿:
305号房杂志记者 小迫丰尊
住址 墨田区太平町一之二八
斜向右上的方形字体是房客的笔迹。是以电话预订房间住宿一夜,经回答并无单人房时,对方表示双人房也无所谓,所以渡边就拨一间双人房给对方。
流行小说作家或周刊杂志的特派记者,常因在家中无法静心工作,而利用静谧且交通方便的富士见饭店。
自称小迫的客人是下午两点左右提着小型旅行袋出现。服装齐整,虽戴着淡褐色墨镜,并无特别可疑形迹。当时,他是在柜台填写住宿登记簿。
他完全未叫服务生或女服务生做任何服务,似乎立刻开始工作,并且表示在适当时间会自行至一楼的餐厅吃晚饭。但,无人在餐厅见到他。
晚上八点之前几分钟,305号房拨电话给柜台,说是今晚要熬夜到天亮,明天正午之前绝对不能把他吵醒,而且这中间若有人打电话来找,甚至亲自前来,都一概拒绝,连服务生也别来打扰。
这样的客人,对饭店方面来说,乃是求之不得。
但,翌日,305号房的房客在正午过后,一点过后,甚至一点半过后仍未起床。
所以,两点过后,房门上虽挂着“请勿打扰”的牌子,渡边仍命令女服务生敲门。饭店的住宿费结帐时间至翌日上午十一点为止,十一点以后至下午三点加收百分之三十的费用,至下午六点则加收百分之五十的费用。下午两点过后仍未起床,有可能是睡过头,就算门外挂着DON\'T DISTURB的牌子,打声招呼也是亲切的表示。
渡边心中首次感到可疑。若是过度疲倦后熟睡,很可能尚未醒来,但,既然有那样要紧的事,怎可能连一通电话也未打?
这时,渡边惦念的是房客也许自杀了。
若是无钱付住宿费逃走,任何一家饭店都偶尔会碰上,不算多大的损失。但若有人自杀,则有一段时日该房间无法使用,连其他房间的房客也会减少,而且,最麻烦的是:警方会无数次传唤应讯!
“你去看看情形好吗?”渡边把305号房的备用钥匙交给直子。
不久,直子回来了,以较开朗的声音回答:“睡着了。”
“看到脸吗?”
“不,面向墙壁躺着,看不见脸孔。而且,毛毯盖到头顶……”
“你没叫他?”
“是的。”直子如小女孩般颔首。
渡边眉梢笼上阴翳,马上拿起话筒,对总机接线生说:“请叫醒305号房房客。”
渡边脸上的神情逐渐紧张了。
“怎么响都无人接听。”接线生回答。
接获110勤务中心通报后,警视厅通讯指挥室在下午两点二十八分过后,下令给富士见饭店辖区的面町警局,接收到命令的是调查股的三本木组长。他马上报告刑事课长,按紧急铃召集局员,在局长坐镇指挥下,由刑事课长率领干员赶往富士见饭店。
下午三点十五分,安田刑事接获三本木组长的电话,获知在富士见饭店305号房发现德持刑事的尸体。
“可以肯定是德持刑事吗?”安田以激动的口吻反问。
“当然!”三本木组长的声音似很愤怒。“德持和我已经交往五年,我不可能会认错人。何况,其他人也证明是德持没错。另外,胸口袋里有警察证件。详细情形还不知,不过,脖子有被勒掐的痕迹。请快派人前来!”
“……”
安田刑事筒未来得及回答,三本木组长已挂断电话。
安田刑事搁回话筒。不必报告,在他身旁的大泽刑事课长早已听到了。另外,办公室内只有调查四课的伊藤警部和腰木刑事。
“走吧!”
伊藤站起,曾在战地负伤的右颚之疤痕泛红。身材虽瘦小,却一脸精悍,浓眉。
这时,局长从二楼下来。
大泽课长立刻报告。
局长、大泽课长、伊藤警部、腰木刑事、安田刑事五人驱车赶抵富士见饭店时,正好下午四点。
饭店前停着数辆黑色轿车,伸展出无线电天线的巡逻车夹杂其中。
搭电梯上了三楼,一踏出铺着绿色地毯的走廊,立刻面对杀人现场特有的紧张气息。便衣刑事和穿制服的巡佐往来穿梭不停,扰攘中有着奇妙的静谧!
警视厅的调查一课长,鉴定课长也已率员赶抵,开始在305号房进行搜证工作。
房内有穿深蓝色作业服、戴深蓝色帽子、正准备鉴定全裸的尸体之鉴定课员;也有手持照相机拍照、镁光灯闪烁不停的人员;有用卷尺量室内面积的人:有在洗手间白色磁砖上洒黑色铅粉、准备采集指纹的人:还有一直凝视这些光景的调查一课长等人之沉痛表情……不久,为拍摄死斑的状况,德持刑事的尸体被转向这边。这时可清楚地见到他泛黑的脸孔!
安田刑事转身走出房间,准备向服务生、女服务生问话。他胸中涌升激怒,此刻,根本无暇悲伤了。
见到安田刑事走出,三本木组长紧追于后。两人背靠着墙壁,在走廊转角站住。
“见到德持的喉咙了?”三本木问。他锐利的眼神里闪炽着光芒。
“见到了。”安田抑制内心的怒火,静静回答。
“应该是勒杀吧!而且,是自背后以手臂勒住脖子。如果用手指掐勒,会留下指痕,也会有指甲痕。虽不知凶手是否顾虑及此,但,确实是以手臂勒杀。喉咙的抓搔指甲痕,可能是德持想弄开凶手手臂时挣扎所留的痕迹,因为,他的指甲缝内有血丝。”
“问过法医的意见吗?”
“他也说可能是勒杀。除了喉咙外,无其他外伤。”
“死后已经过多久?”
“约莫二十四小时,亦即昨天的这个时刻遇害。全身肌肉已完全僵硬。”
“有遗留物吗?”
“尚未发现。头发也只掉落一根。反正,凶手似是很谨慎的家伙!不过,连警察证件都未带走,大概也没从德持身上拿走什么东西。皮夹子里只有一千五百圆。”
“这么说,动机会是什么?”
“依常识判断,可分怀恨、情仇,以及自卫三种可能,亦即,因可能被捕而反击。对此,你是否有什么线索?德持虽然工作热心,但不可能有人恨得想置他死命吧!”
“可是,德持为何来这家饭店呢?这个房间是空房间吧?”
“不,昨晚住在这里的男人未付住宿费就逃掉了。”
三本木组长述及柜台主任告知之事——以杂志记者身分投宿的年轻男性之事。
“在住宿登记簿上填写的是小迫丰尊之姓名,可以视为是假姓名,而且字体不太自然,很可能是为了改变笔迹。”
“无人见到德持?”
“柜台人员和服务生们都未注意到。不过,住在305号房隔壁第三间的302号房房客,是前天就住进的,他曾见到德持。依他所言,约莫在四点前后——正确时间不确知——一位酷似德持的男人未敲门的撞进他房间,见到他之后,环视房内一圈,立刻连声‘对不起’的慌忙离去。
“依柜台主任所说,昨天四点左右还有已预订房间却仍未出现的客人,所以三楼有大半房间空着。空房间的门都敞开,一看即可知道。可以解释想找某人或追踪某人而上三楼来的德,大概一间一间的找未开门的房间吧!
“最靠近电梯的是302号房,他先撞进该房间,发现并非自己要找的对象。接下来的303、304号房是空房间,再来就是自称小迫的杂志记者所住的房间。德持可能在里面发什么而遇害。
“他一定也未敲门就撞进305号房、因为,里面很可能是敲门后,说出自己姓名时,会拒绝开门的人物,亦即听声音就知道是德持的人物!所以,德持不得不采取这种手段。”
“嗯……”安田咬紧下唇。
三本木的推理是基于全面信任德持刑事的立场,他并不知德持和关口的关系,更别说知道关口目前正在逃亡,导致众人怀疑德持之事了。不,也许他连关口之名都未听过!当然,会有此等推理了。
但,若德持一开始就是为了见关口而来这家饭店,当然会小心翼翼的不让柜台人员和服务生们见到了。至于不敲门就撞入302号房,则只是搞错房间而已,因为,既已和关口约好,自然没必要事先敲门了。
德持去折原光子居住的“洋槐庄”,该处就在富士见饭店附近,相距不到两百公尺。
这中间可能存在着解决问题的某种关键吧!
他最初去阿佐谷,可证明不知折原光子已经搬家,亦即,当初并未预定来富士见町。假定有预定,不会是“洋槐庄”,而是这富士见饭店。光子搬到富士见町来,只不过是偶然的一致。
设若德持自始就打算到饭店来,就如他未和局里有任何连络一样,只是他自己单独的秘密行动。若为预定外的调查,会先和局里连络之后再采取行动!
安田无法认同三本木的意见。
“从305号房逃走的房客是何等人物?”
“依柜台主任之言,似是肤色白皙、看来很温和的年轻男性,身材适中,并无特征。”
“除柜台主任外,无人见到该男人吗?”
“柜台服务人员及一位叫神保的服务生,以及一位姓高桥的女服务生都见到。不过,柜台服务人员几乎毫无印象,记得最清楚的是女服务生。”
“该名女服务生呢?”
“应该在楼下柜台附近吧!刚刚还在这里……”
“我去楼下看看。”
“等一等。你想听了我的话就溜吗?至少也该说说你那边的调查概况吧!德持为何来这家饭店,你们完全不明白吗?”三本木表示不服的说。
“不知道。”安田说明德持断绝连络的经纬,但是未提及关口之事。
在这之前,有必要更清楚了解自305号房消失的男人长相。
“和折原光子有关系吗?”三本木沉吟着。
这时,佩戴紫色臂章的东京地检处检察官和书记官到了。“待会儿再听你说明。”三本木说完,带检察官一行人上楼。
安田没利用电梯。虽然电梯旁有楼梯,但他却在走廊角落发现太平梯,于是从该处下到一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