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让我们看看,您到底怎样来照料我。”姑娘以一种挑衅的口吻说。
“您来不来一点儿开胃酒?”
她平时几乎不沾酒精;她只喝一点葡萄酒,最喜欢波尔图甜酒。但是这一次,她故意回答说:“一杯伏特加。”
“好极了,”他说,“我希望您不会喝醉。”
“醉了又怎样呢?”她说。
他没有回答,叫来侍者,点了两杯伏特加和两份牛排。过了一会儿,侍者端来两杯酒,放到他们面前。
他举起他的那杯酒,说:“为您的健康干杯!”
“您就不能说些更独特一点的话吗?”
在姑娘的游戏中,已经有一些东西开始令他恼怒;既然现在他们面对面地坐着,他明白,如果说她在他的眼中成了另外一个女人,那不仅仅是由于她的话语,还因为她的整个人都已经变形,在所有的动作中,在整个的姿态中,她都已经变了,她以一种令人遗憾的忠实,变得很像是那一类女人,那一类他再熟悉不过的并引起他些微厌恶的女人。
于是,他更改了他的祝酒词(同时一直伸着胳膊举着酒杯):“好,我不为您的健康干杯,而为您这一类把动物的优点和人类的缺点结合得如此完美的人干杯。”
“当您说到我这一类人时,您是不是在说所有的女人?”她问道。
“不,只是跟您相似的那些女人。”
“不管怎么说,我觉得,把动物跟女人相提并论,并不是一个太聪明的做法。”
“好吧,”他接着说,手里始终举着那杯酒,“我将不为跟您类似的那些人干杯,而只是为您的灵魂;这您同意吗?为您的灵魂干杯,当它从头脑下降到肚子时,它就闪亮,而当它从肚子上升到头脑时,它就熄灭。”
她举起了酒杯:“同意,为了我那下降到肚子里的灵魂干杯。”
“还有一个小小的修正,”他说,“让我们为您那灵魂所下降到的肚子干杯。”
“为我的肚子干杯。”她说,而她的肚子(当他们指出了它的名称时)似乎回应了这一呼唤;她感觉到了她每一毫米的皮肤。
随后,侍者端来了牛排。他们又点了第二杯伏特加,还有苏打水(这一次,他们为姑娘的乳房干杯),而谈话在一种令人惊奇的轻佻语调中继续。他越来越恼怒地看到,他的女朋友对淫妇荡娃的举止娴熟到了何等的程度;他心想,既然她那么善于变成这一人物,那就意味着,她真的就是这样的人;确实,那不是另外一个人,一个不知从何处冒出来、并钻进她皮肤底下的人的灵魂;她如此体现出来的这个灵魂,就是她本人;或者,至少也是她的一部分,平时被她深深地掩藏起来,而凭借着游戏从樊笼中挣脱出来的本性的一部分;她兴许以为,自己可以通过这一游戏否定自己;但是,事情难道不会是正好相反吗?难道不正是这一游戏还她以她本来的面貌吗?使她自己挣脱出来了吗?不,在他面前的,并不是藏在他女朋友肉体下的另外一个女人;那就是他的女朋友,就是她本人,而不是其他任何人。他瞧着她,心里感到一种不断增长的厌恶。
但是,还不仅仅只是厌恶。她在道德上越是于他陌生,他就越是在肉体上渴望她;灵魂的陌生使得她作为女人的肉体更为奇特;更有甚之,这种陌生最终使这一肉体只是一个肉体,就仿佛对他来说,这一肉体迄今为止只是在同情、温柔、友谊、爱情和激情的迷雾中才存在;就仿佛它已经迷失在这一迷雾中(是的,就仿佛肉体已经被丢失了!)。生平第一次,小伙子相信自己看到了他女朋友的肉体。
喝下第三杯掺了苏打水的伏特加后,她站起来,脸上带着一丝轻佻的微笑说:“对不起。”
“我能不能问一下,您要去哪里,小姐?”
“尿尿,如果您允许的话。”说着,她在餐桌之间穿行,朝餐厅尽头的法兰绒挂帘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