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人下了山,这饭菜是早已做好,果真如阿青路上显摆那样,这洋芋活生生给玩坏了,关键是还不重样。
这饭桌上的菜虽然简朴,但数量却丰盛的不像话,倒是超出了阿青的想象。
像是看出阿青的困惑,岳母赶忙解释道:
“你这去山上这会儿,你李大婶、张大伯这些左邻右舍的,都各自端了几个菜过来,说是别人远道而来是客,咱舍离村可不能怠慢了人家”。
阿青听罢,心间自然而然便多了一股暖流。
这阿青们一桌,那老二带着弟弟妹妹们坐了一桌。见大家都坐定,才纷纷给大家互相介绍。
说到这弟弟妹妹们时,阿青也是特别骄傲,没说到一个,那边的孩子便站起给大家行礼。
“我二弟李浩然,喜欢读书,要不是咱村的学堂毁了,我二弟早晚也要考个状元,等家里条件好点了我再送二弟出去读书”。
阿青语罢,他和岳父岳母都有所愧疚,李浩然眼里闪过一丝明亮的神色后转而想到这个家里的情况又黯淡了下去”。
“我三妹范知非,打小就懂事,人如其名,明礼知是非,是咱家最听话的孩子”。
说罢,那一头短发的范知非也站了起来,极为规矩的给大家行了一礼。
“我四弟李元霸,打小就力气大,都说是哥哥保护弟弟,我这四弟反而是从小保护哥哥的主”。
那李元霸听到大哥夸他只是站起来傻乎乎的笑着。
“我家小五,莫轻衣,特别聪明,从小就爱捣鼓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是咱家最可爱的孩子”。
语毕,那个扎着两个冲天揪,全身红彤彤的小女孩也笑嘻嘻给大家行了礼。
“我家小六林一一,素日不爱说话,从小就爱看易经”。
说完,那小六站了起来也没说话,朝众人机械的点了点头便坐了下去。
“小七,三生,是这最会念佛经的小道士”
“小八,一叶,是这最会念咒语的小和尚”
被大哥一调侃,这三生和一叶赶忙站了起来,一个双手合十,一个正衣稽首,倒是煞有介事。
还不待大哥说话,那小九便站了起来:
“大哥,我要自己介绍,我叫陈山海,我排行老九,但他们偏偏叫我幺儿,我不是幺儿,你们记好了,我是小九”。
说完还不忘摸摸自己的大脑袋,小九素日身上常爬着个大花猫,那真是小可爱身上常吊着一个大可爱,当真是可可爱爱。
只是在介绍秦医师的时候阿青才发现自己都不知道她叫啥,还不待阿青言语,秦医师便自己站了起来,先给岳父岳母行了礼,然后看向弟弟妹妹们笑说道:“我叫秦般若”。
这秦般若说完才知道尴尬,这一不小心将自己的本名给说了出来,只不过见大家都没有异样,便放心的坐了下去。
这饭桌上是其乐融融,一片祥和,可这一顿饭之后,怕是就要各奔东西,自有活路咯。
在酒桌上,李大柱知道明日就是分别之时,早就和阿青、岳父三人喝在了一起。
阿青和父亲交流甚少,男孩子嘛,好像都这样。
李大柱一行人全然没在意阿青家略显浑浊的酒水,喝得一个比一个带劲。
“莫笑农家腊酒浑,丰年留客足鸡豚”
喝着喝着桌子上便只留了阿青、李大柱和岳父,那秦般若不知道啥时候已经和弟弟妹妹玩到一块去了。
许是借着酒劲,岳父难得和阿青交流在了一起,只是不消一会儿,便醉得不能言语。
李大柱很突兀的看向阿青说道:
“阿青小兄弟,再来上一拳,今日过后,怕是再难相见了”。
“这才哪到哪,这就开始说醉话了,我这在家待几日便要去明夷镇寻了你们,到时候咱们一起站在明夷山上对着水泽帝国就尿上一宿”。
李大柱听罢也是一阵狂笑,只是他这次前来,其实还有别的军令在身,眼下之际,若是提起,只是徒增伤感,也罢,就明日再说吧。
接着,便是那熟悉的酒拳声响了起来,这一番拳后便是天各一边,生死有别咯。
一壶酒呀,两弟兄喝。
三更半夜,四腿乱窝。
岿然而立,高山仰止
七色天风,八方来援
就是人心,实难琢磨
这一早,阿青就起来了,家里面人围了一桌,看着爹娘和弟弟妹妹。
阿青搓了搓手缓缓说道:“明德死了,只不过我给他报了仇,他也没什么遗物,全都叫一把火烧了”。
阿青知道他们忍了一晚上没问,村里面的人也没问,多半也是猜到了,曾经一起出去的两个人,没想到就回来了一个。
这段明德也是孤儿,吃百家饭长大的,只不过有一半时间是在阿青家。
语罢,阿青只得低下了头,岳父母带了孩子们去了山上,不一会山上便站满了舍离村的人,每个人都给他挖了一铲,一个里面什么都没有的坟,却装满了舍离村全村人的牵挂。
都说舍离村的人傻,
都说舍离村的人穷。
像这般善良的人活该穷一辈子,可就是这群穷了一辈子的人,在你至暗的时候会拉你一把,告诉你,你并不是一个单独的个体,你并不孤独,那丁点善意汇聚起来的便是人间的光。
阿青没有跟上去,令人意外的是李大柱其实也早早起来了,李大柱走到阿青面前,说道:
“阿青,我这次来其实还奉了别的军令”
“啊”阿青一懵,稍感不安的看着李大柱说道。
“你这次回家之后,就不用归队了”李大柱一脸认真的说道。
“你在说什么,这一点都不好笑”阿青始终不愿意相信。
见阿青不相信,李大柱回屋取了个匣子,然后在阿青面前打开,里面竟然全是白花花的银子。
“这2000两银子也是上面拨付的,你想我哪来的那么多钱”。
虽然阿青当时参军就是为了贴补家用,可真当那么多银子放在他面前的时候他居然半点都开心不起来,要知道阿青月俸也不过5两白银。
他似乎已经习惯了军旅生活,更何况这一路上的见闻,身为天风士兵的他也感到十分自豪。
他怎么也想不明白,这一下怎么说不要就不要他了呢。
阿青转念一想,气汹汹对李大柱说道:
“去你大爷的,你们他妈的青色军啥时候管到我们赤色军头上了,赵长林可管不了我,劳资们的头头是谢林”。阿青慌乱之间竟破口大骂道。
李大柱无奈,只得拿出一张纸条,丢在了阿青面前,阿青慌忙接过纸条便打开:
“护送岳天青安全归家之日,岳天青从天风军中除名之时”。
那纸条上一个明晃晃的章,让他的心情跌落到谷底,让他绝望的是,那周边的图案是一条环绕着的龙,天风之龙,那便是天风帅印,原来这下令之人居然是天风将军李承乾。
见阿青目光呆滞,李大柱虽不忍心但还是朗声说道:
“非天风军人,不得着天风军服,不得配天风军刀”。
说完便看向阿青,阿青则是一点反应都没有,李大柱只有示意左右上去要强行卸下阿青的军服和佩刀。
阿青见这伙人要来夺走陪了他两年的老伙计,下意识的便和他们动起手来。
他依稀还能记得,当年,他达成十人斩的时候,陆夜叉亲自给他发的刀:
“赤五营岳天青作战勇猛,特赐赤柄蓝绳天风刀,以示嘉奖”。
他现在都还能想起,老黄和修文习武在
这番打斗,早就惊醒了秦般若,两人言语她也是一句不拉地听了进去,当下听到外面动起手来,连忙从内屋跑了出来。
见那两人正欲上前取下阿青的军服和佩刀,就算她是一个局外人都觉得气愤不已,当下便是冲了上去,拦住了两人。
要知道这医家在军中地位奇高,饶是各军统帅见了也得客客气气的,更别说是他们了。
见秦医师这般,李大柱则是朗声说道:
“秦医师,这可是天风军内之事,还请您莫要插手,要是误伤了您,在下可担待不起,左右,还不快上去保护秦医师,出了什么事你们负责么”。
这周遭的士兵心领神会,上去两人便将秦般若拖了下去,这李大柱则是亲自动手去取这阿青的刀。
阿青见这李大柱动了他的刀,不由自主的便反抗了起来。
要知道天风军士兵有三样东西动不得,一是马,二是酒,三就是这刀了。
当下二人竟是扭打在一起,这阿青是蓝色境八段,而这李大柱确是实打实的蓝色境十段,半只脚踏入青色境的人。
再加上这阿青情绪不宁,当下便落了下风。
这好巧不巧李元霸只是觉得山上压抑得很,便独自一人下了山,这刚到门口,便看到大哥被按在地下。
这下可不得了,这家伙见到大哥被欺负,这眼睛一瞪,怒气横生,直接冲了上去,竟是一把就将这李大柱都拎了起来。
这李大柱极力挣脱但竟是半分动弹不得,要知道这才是个十岁的孩子呀,这可把李大柱给吓坏了。
李元霸作势便要把这李大柱扔将出去,好在阿青及时反应过来,赶忙叫道:
“元霸,住手”。
这李元霸对家里人的话素来是言听计从,更何况这还是他最喜欢的大哥,当下便将李大柱放了下来。
阿青见事已至此,这再多纠结已是徒劳,这心中也不免多了一丝丝对李大柱的恨意。
便冷冰冰对李大柱说道:
“我还妄称你为兄弟,你这一上来就要取了我的刀,那里还顾念半分兄弟情义,不就是要一把破刀么,有什么要紧的”。
语罢,竟是将军服和这刀取下,用力的丢在一边,似乎是看都不屑再看一眼。
“从此,我和天风军不再不相干,你我亦不再是兄弟了”
李大柱见阿青这般其实心里也不好受,但军法如山,又岂是他能左右的。
李大柱命人收起物件后说道:
“这谢林将军已有传讯,这疾风就留在此处”。
阿青听到此处,神色似乎缓和了几分,但这疾风毕竟是谢将军爱马,这是去是留,但凭它自己做主吧。
“还有这秦医师,上面说了,您可不再随军,何去何从,但凭您自己做主”。这李大柱又看向秦医师说道。
这秦医师本就在气头上,当场便说道:
“你以为你天风军是什么稀罕玩意啊,我还就不稀罕了”。
说罢,李大柱便出了屋,往这牛棚而去,这阿青也跟了上去,疾风看到阿青走过来,欢快地啼叫着。
阿青只得收起情绪,摸了摸疾风的头,而后贴耳对疾风说道:“疾风,我从今后便不再是这天风军人,谢将军传了迅,让你留下来,可我们是好兄弟,我觉得还是听你的”。
疾风这一下子也不禁悲伤了起来,但还是十分坚定的望向回去的方向。
阿青虽早就知道了,但心里还是莫名地失落了起来,转眼之间,自己便和天风军再无半点瓜葛。
李大柱命人取了马,招呼都没打,便纵马而去。
疾风和阿青紧紧地抱在一起,不一会儿,这一马一人眼眶中都已满是泪水,这一人一马毕竟是这生死之交,双方自是十分不舍。
阿青这才想到,由于前番的争吵,这李大柱早餐都顾不得吃便带队而去,便叫元霸取了岳母早就蒸好的馒头,系了满满一大袋,放在疾风背上。
疾风转过头,舔了舔阿青的脸,而后转头,不过一会儿便消失在众人视线之中。
自此一别,今生便再难相见了。
疾风不过一会儿便追上了李大柱,李大柱看到那满满的一大袋的馒头,眼眶也不觉湿润了。
这造化弄人,当阿青知道这一切的时候,只能拎着两壶酒,对着那无名的坟划着酒拳:
一壶酒呀,兄弟两喝
山上风冷,死了暖和
亏的是我,高兴活着
七色军旗,八方哀歌
九泉之下,满了满了